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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可怜自有惜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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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可怜自有惜花人 (第3/3页)

,萦绕在鼻尖,驱散了雨水的寒意和伤口的疼痛。

    我真的在车里。

    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年轻、极清俊的男性侧脸。他专注地握着方向盘,驾驶着汽车,下颌线条清晰利落,像用刀精心雕刻过,鼻梁高挺,鼻尖微微上翘,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精致。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深邃,此刻正看着前方的路况,眼神里带着一丝思索,以及……一抹难以言喻的惊诧与专注。

    是他。医院护士口中的“那位先生”,撞倒我的人。

    日光透过车窗,温柔地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也让我看清了他此刻的神情。那不是纯粹的歉意或怜悯,而是一种……恍然的、被瞬间击中的震动,仿佛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他的目光偶尔扫过我,毫不避讳地、带着一种审视与探索,像在欣赏一件稀世的艺术品,又像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我下意识地想蜷缩起来,避开他的目光,却不小心牵动了额角的伤口,轻轻“嘶”了一声。

    他立刻转过头,目光与我对上。那眼神中的几分玩世不恭瞬间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的关切。“你是……”我下意识的中文脱口而出。“哦,中国人?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他的普通话带着一点特别的腔调,像是在国外长大的人特有的口音,却也算标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我刚从医院回来,想再问问你的情况,没想到在路边又遇见了你——你倒在雨里,脸色很不好。”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却足以让周遭灰暗天色都为之一亮的笑容,那笑容像冬日里的阳光,温暖却不刺眼,他补充道:“而且,这次我看清了你的样子。”

    他的话语坦率得近乎无礼,目光更是毫不掩饰其中的欣赏与兴趣,像带着温度的火焰,烧得我脸颊发烫。我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这种直白而陌生的注视。我习惯了黄大卫那种垂涎猥琐的目光,习惯了黄茹眉那种估量货物价值的眼神,习惯了餐馆客人那种带着猎奇的打量,却从未被一个人用这样一种纯粹、直接,带着惊叹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占有欲的目光凝视过。

    这目光,与他身上那洁净的雪松气息,与他这辆内饰精致、安静行驶在伦敦雨幕中的豪华汽车一样,都属于我完全陌生的世界——一个没有油烟、没有辱骂、没有算计的世界,一个我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世界。

    他见我怔忡不语,只睁着眼睛静静望着他,眼底带着茫然与警惕,便又笑了笑,声音放得更缓了些,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别怕。我叫郭楠廷。撞到你,是我的责任。在你完全好起来之前,我会负责。”

    负责?我茫然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不解。他知道我的身份吗?知道我是个“黑户”吗?知道我在伦敦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吗?知道我身后有黄家人那样的麻烦吗?他负责得起我这一团乱麻、深陷泥沼的人生吗?我像一株被狂风暴雨打蔫的茉莉,早已失去了相信“好运”的勇气,只觉得这突如其来的“负责”,像一场更美的梦,梦醒后,只会更痛。

    车窗外,伦敦的雨依旧下个不停,细密的雨丝敲打着车窗,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像一首温柔的催眠曲。而这方狭小、温暖、充斥着高级木质香气的小小空间,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将外面的寒冷、混乱与危险都隔绝在外。

    我不知道他将带我去哪里,也不知道前路是吉是凶。或许他只是一时兴起,或许这“负责”只是有钱人随口的承诺,或许等待我的是另一个陷阱。但此刻,我没有力气再逃跑,也没有地方可去。

    只是,在这无尽的寒冷与挣扎中,这突如其来的“负责”,这双凝视着我的、带着惊艳意味的眼睛,像一道强光,猛地照进了我暗无天日的炼狱。

    我这朵漂泊无依、被风雨摧残得几乎要零落成泥的茉莉,似乎,被一只意外伸出的、温暖而有力的手,轻轻拾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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