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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暗流初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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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暗流初涌 (第3/3页)

堵住了!

    “云泽哥哥?”她强压下心头的恐慌,凑近洞口,焦急地低声呼唤,“你在吗?云泽哥哥?”

    墙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风吹过墙头枯草的沙沙声,更添几分诡异。

    夏玉溪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不死心,踮起脚尖,拼命想从墙洞边缘的缝隙往里窥探,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黑暗。

    宫墙之内,北三所破败的庭院里,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慕容云泽被两个身材粗壮的小太监死死地反拧着胳膊,押跪在冰冷粗糙的青石地上。他的膝盖重重地磕在石板上,传来钻心的疼痛,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他的头发有些凌乱,额角似乎有擦伤的痕迹,嘴角紧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那双狼崽子般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站在他面前的人——李太监。

    李太监手里正慢条斯理地翻看着几本书籍,脸上挂着一种混合着得意、恶毒和幸灾乐祸的笑容。那几本书,赫然是夏玉溪之前偷偷带给慕容云泽的《论语》、《左传》,以及那本昨日才送来的、还未来得及藏好的《兵法概要》!

    “啧啧啧,”李太监阴阳怪气地咂着嘴,手指划过书页,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兵法概要》?《左传》?《论语》?七皇子殿下,您这学问可真是…深不可测啊!”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像毒蛇的信子,在慕容云泽脸上扫来扫去,“咱家就纳闷了,这冷宫里要啥没啥,您这些书…是哪来的呀?嗯?”

    慕容云泽嘴唇紧闭,如同焊死了一般,一言不发。只有那微微颤抖的肩胛骨,泄露了他内心的滔天巨浪。他知道,最坏的情况发生了!这些书一旦被坐实来源,不仅他自己会遭殃,更会牵连墙外的玉溪!

    “不说是吧?”李太监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狠,“咱家可是注意您好些日子了!又是书本又是点心,这小日子过得,比咱家都滋润!说!是不是相府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二小姐给的?是不是她偷偷塞给你的?”他弯下腰,凑近慕容云泽的脸,腥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

    慕容云泽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但他依旧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泄露一丝情绪。

    “看来是默认了?”李太监直起身,对旁边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脸上露出恶毒的笑容,“去!立刻去禀报内务府总管!就说七皇子慕容云泽,与相府千金夏玉溪私相授受,传递禁书,有违宫规,其心可诛!请总管大人定夺!”

    “是!”那小太监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跑。

    “站住!”慕容云泽猛地挣扎起来,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竟差点挣脱了两个太监的钳制!他目眦欲裂,朝着李太监吼道:“与她无关!书是我偷的!”

    李太监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随即恼羞成怒,一脚踹在他肩膀上:“偷的?从哪偷的?说!”

    慕容云泽被踹得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却依旧跪得笔直。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急中生智道:“上书房!我从上书房偷的!”

    “上书房?”李太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三角眼里满是讥讽,“您当咱家是三岁小孩儿?上书房是什么地方?守卫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您一个连北三所大门都难出的冷宫皇子,能溜进上书房偷书?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能!”慕容云泽斩钉截铁,眼神异常镇定,开始编织细节,“每月初五和二十,上书房西侧小门附近当值的侍卫会换岗,中间有一刻钟的空隙。我观察很久了,趁着那个空隙,从西侧小门溜进去,拿了书再从原路返回。神不知鬼不觉。”他说得极其笃定,仿佛真有其事。

    墙外的夏玉溪听得心惊肉跳,手心全是冷汗。每月初五和二十?那正是她因府中固定的女学课业或重要节庆,无法抽身去看他的日子!他竟然记得如此清楚!而且能在如此危急关头,瞬间编造出这样一套逻辑严密、细节详实的说辞!这份急智和镇定,简直令人胆寒!

    李太监显然也被他这套说辞唬住了,脸上阴晴不定。他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慕容云泽,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上书房守卫森严是事实,但若真有那么一丝管理上的漏洞…而且,这小子说得太具体了,不像临时编的…

    就在李太监犹豫不决,气氛僵持之际,一个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女声,如同清泉般,突兀地在庭院门口响起:

    “何事在此喧哗?”

    众人皆是一惊,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身着靛青色宫装的中年女子,正静静地站在庭院入口的阴影处。她面容端庄,气质沉静,眼神平和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从容气度。她身后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小宫女,姿态恭谨。

    李太监一见来人,脸上的凶戾瞬间消失无踪,换上了一副谄媚到极致的笑容,小跑着迎了上去,点头哈腰:“哎哟!徐嬷嬷安好!您老人家怎么得空到我们这腌臜地方来了?没什么大事,没什么大事!就是…就是发现七皇子私藏了些禁书,奴才正在盘问来源呢!”他试图轻描淡写。

    来人正是徐嬷嬷。她是已故太后身边最得力的旧人,虽无具体职司,但在宫中资历极深,连皇帝见了都要礼让三分,地位超然。她目光平静地扫过被押跪在地、形容狼狈却眼神倔强的慕容云泽,又扫了一眼李太监手中的书,淡淡道:“皇子读书,明理知义,乃是天经地义的好事。何来‘私藏’一说?又何来‘禁书’一说?”

    李太监被噎了一下,额头冒汗,支吾道:“这…这些书来历不明,恐有…”

    “书是我给的。”徐嬷嬷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庭院中!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慕容云泽!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徐嬷嬷。他根本不认识这位地位尊崇的嬷嬷!

    李太监更是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徐…徐嬷嬷?您…您给的?这…这奴才怎么从未见您来过北三所…”

    徐嬷嬷面色依旧平静无波,只是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眸里,陡然射出一道锐利如刀锋的寒光:“我行事,何时需要向你一个北三所的管事太监交代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还是说,如今这宫里的规矩,轮到你来定了?这北三所,已经是你李太监管辖的地界了?”

    “奴才不敢!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李太监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额头重重地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身后的几个小太监也吓得跟着跪倒一片,浑身筛糠般颤抖。

    徐嬷嬷不再看他,仿佛他只是地上的一粒尘埃。她缓步走到慕容云泽面前,无视地上跪着的太监,亲自弯下腰,伸出保养得宜的手,将他扶了起来。她的动作自然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尊贵。她甚至轻轻拍了拍他衣袍上沾染的灰尘,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皇子殿下受委屈了。这些书,是老奴见殿下天资聪颖,勤勉好学,却苦于无人教导,故而托人悄悄送来的。殿下若再有需要,或遇难处,可差人至静心苑寻我。”

    说罢,她目光似有若无地、极其隐晦地瞥了一眼那个被堵住的墙洞方向,眼神深邃难明。然后,她不再停留,转身,带着两个宫女,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污浊之地。

    一场足以将两人都拖入深渊的危机,竟在这位神秘嬷嬷的三言两语间,被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庭院里死一般的寂静。李太监等人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面无人色,半晌不敢动弹。

    慕容云泽站在原地,望着徐嬷嬷消失的方向,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静心苑…那是宫中一处清修之地,徐嬷嬷确实常住那里。但她为何要帮他?为何要撒下如此弥天大谎?她最后看墙洞的那一眼…她显然知道墙外有人!她在替他们打掩护!

    为什么?她背后是谁?是谁在暗中观察着他?目的又是什么?是善意?还是…另有所图?

    无数个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让他感到一阵阵寒意。这深宫之中,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

    待李太监等人如同丧家之犬般灰溜溜地散去后,慕容云泽才快步走到墙边,迅速清理掉堵住墙洞的杂物。

    墙外,夏玉溪早已等得心急如焚,眼圈通红,一见到洞口畅通,立刻扑上前,声音带着哭腔:“云泽哥哥!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打你?伤到哪里没有?”

    慕容云泽看着墙洞外那张写满焦急和担忧的小脸,心中的惊涛骇浪奇迹般地平息了一些。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犹豫片刻,他低声问道:“你认识…徐嬷嬷吗?”

    夏玉溪茫然地摇头,小脸上满是困惑:“不认识…我从未听说过她。她…她为什么要帮我们?”这也是她心中最大的疑问。

    慕容云泽沉默下来,深邃的眼眸中思绪翻涌。他无法回答。徐嬷嬷的出现,像一团巨大的迷雾,笼罩在他和玉溪本就危机四伏的关系之上。这看似化解的危机,反而揭示了更深、更不可测的危险。

    而最让他心悸的是——今日之事,血淋淋地证明了,他和玉溪的往来,并非天衣无缝。李太监能发现,其他人也能发现。今日侥幸有徐嬷嬷解围,下次呢?下下次呢?他不敢想象,若今日被坐实的是玉溪的名字,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他不能再让她冒险了!一丝一毫都不能!

    次日午后,当夏玉溪再次偷偷溜到宫墙边,带着新做的点心和满腹关于徐嬷嬷的疑问时,慕容云泽早已等在那里。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接过点心,而是隔着墙洞,目光沉静而凝重地注视着夏玉溪,郑重地、一字一句地对她说了三个字:

    “别再来了。”

    夏玉溪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手中的食盒差点脱手掉落:“为什么?昨天不是已经…徐嬷嬷不是…”

    “这次听我的。”慕容云泽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如同磐石般坚定,“至少…暂时别来。等我查清一些事。”他必须弄清楚徐嬷嬷的来意,弄清楚这背后隐藏的漩涡。

    夏玉溪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喙的坚持,还想说什么,却听他又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沉重:“玉溪,你若真为我好,就保护好你自己。你若出事,我…”他顿住了,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未尽之意,却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分量。

    墙洞两端,两人隔着冰冷的砖石,沉默相对。春风拂过,带来几片凋零的花瓣,落在墙洞边缘,无声无息。

    最终,夏玉溪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担忧、委屈和不甘都压了下去。她明白他的恐惧,也理解他的决心。她轻轻地将食盒从洞口推了过去,声音轻得像叹息:“好。我…等你消息。”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带着一丝倔强:“我会想办法…打听徐嬷嬷的事。”

    慕容云泽接过那尚有余温的食盒,指尖感受到那熟悉的、属于她的淡淡体温和异香。一股汹涌的、前所未有的冲动,如同岩浆般在他心底喷薄而出,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要变强!

    强到足以掌控自己的命运!

    强到足以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强到再无人敢欺辱他,再无人敢觊觎他所在意的一切!

    强到…足以撕裂这囚禁他的牢笼,站到足以俯瞰众生的位置!

    那一刻,十岁的慕容云泽眼中,那沉寂多年的、属于皇族的野心之火,第一次被彻底点燃,熊熊燃烧,再也无法熄灭。

    而墙外的夏玉溪,隔着冰冷的宫墙,并不知道她小心翼翼呵护了三年、试图引导其走向“光明”的小树苗,在经历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后,其根系已悄然扎向更幽暗、更危险的土壤,正以一种远超她预期的、近乎疯狂的速度,向着那名为“权力”的参天大树的方向,扭曲而茁壮地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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