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湘西雨夜的傩戏初遇(二) (第3/3页)
把自己的老傩面扣在法国导演脸上。面具下传来 muffled 的笑声,LED 灯在眼眶里忽明忽暗,像极了湘西雨夜的鬼火。
林砚再次回到夯沙村时,田班主的傩戏社已经搬到了新盖的文化站。太阳能板在屋顶闪着光,屋里摆着两台崭新的电脑,阿朵正在用编曲软件改编傩堂调。“田师父说要把《送子歌》改成电子音乐。”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音箱里传出带着合成器音色的傩戏唱腔。
田班主坐在摇椅上,膝盖上摊着本《傩戏数字化保护手册》。“阿朵教我用这个。” 他指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是自己跳傩的动作分解图,“原来我的‘七星步’有三个关节角度不对,会伤腰。”
林砚翻开桌上的笔记本,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照片 —— 二十年前的田班主,戴着 “开山” 面具站在老戏台前。旁边是阿朵用 3D 打印技术复刻的面具,表面还带着未打磨的棱角。“您看这纹路。” 田班主突然说,“机器刻的太规整,少了股子野气。”
窗外传来鼓声,阿雅带着一群孩子在晒谷场上排练。他们的傩戏服是用防水面料做的,面具上装着微型麦克风。“这样下雨也能演。” 阿雅擦着汗,“上次去县城演出,突然下雨,老傩面差点泡坏了。”
林砚走到文化站门口,看见向大姐正在教几个游客画傩面。她用的是可水洗颜料,画完的面具可以直接戴在脸上拍照。“年轻人喜欢这个。” 向大姐冲她眨眨眼,“等下还要教他们用手机 APP 给面具上色。”
暮色渐浓时,田班主突然把林砚拉到后山。月光下,老戏台的残垣断壁泛着青灰。“我做了个梦。” 他的声音很低,“梦见所有傩面都活了,在戏台上跳舞。那些木头的、塑料的、电子的,都在跳。”
林砚摸出口袋里的樟木碎片,它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远处传来阿朵的歌声,电子节拍里混着古老的傩堂调。她知道,傩戏的魂灵从未离开,它只是换了副面孔,继续在这片土地上呼吸。
雨丝斜斜地织在青石板上,晕开一片片深浅不一的墨色。沈砚秋攥着那枚冰凉的青铜铃铛,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模糊的饕餮纹,第三次在岔路口停下脚步。
“姑娘是要去老祠堂?” 卖姜糖的阿婆掀开竹篮上的油纸,蒸腾的热气裹着辛辣的甜香漫过来,“沿墙根走到底,看见那棵歪脖子樟树就到了。”
沈砚秋道了谢,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议论。“又是来看傩戏的?”“怕不是冲着秦家小子来的……” 她的靴底碾过积水,将那些话语踩碎在咯吱声里。
祠堂的木门虚掩着,推开门时惊起一串潮湿的霉味。穿堂风卷着雨珠扑在脸上,她忽然听见里屋传来沙沙声。绕过积灰的香案,看见一个背影正蹲在墙角翻木箱,蓝布衫的下摆沾着泥点。
“秦先生?”
那人猛地回头,樟木箱的铜锁磕在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林砚的睫毛还挂着雨珠,看见她手里的铃铛时,喉结几不可查地动了动。“沈小姐怎么来了?”
“来还东西。” 沈砚秋将铃铛放在供桌上,烛火在金属表面投下晃动的光斑,“昨夜雨太大,误拿了你的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铃铛上,那上面还留着她的指温。“这是祖传的法器,” 林砚站起身,袖口滑落露出半截小臂,上面有几道淡红色的印记,“沈小姐对傩戏感兴趣?”
“只是偶然撞见。” 她瞥见木箱里露出的彩色绸布,“你们在准备什么?”
“后天是山神诞。” 林砚合上箱子,锁扣发出清脆的咬合声,“要演《搬开山》。” 他忽然笑了笑,眼角的纹路里还藏着昨夜的油彩,“沈小姐要是想看,我给你留个好位置。”
沈砚秋的指尖在供桌边缘划了道弧线。“听说秦家傩戏有绝技,” 她抬眼时正撞上他的目光,“能请山神上身?”
雨突然下得急了,打在窗棂上噼啪作响。林砚的脸色暗了暗,转身从墙角拖出一把油纸伞。“山路滑,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