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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贺知章与李白的盛唐知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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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贺知章与李白的盛唐知己情 (第3/3页)

    玄宗劝了好几次,见他心意已决,最终准了,还赐他道号“四明狂客”,让太子率百官送他到长乐坡。

    贺知章离京前,特意去醉仙楼坐了半天。他还坐在当年见李白的位置,点了新丰酒,却没动筷子。伙计问他要不要等那位李公子,贺知章摇了摇头:“太白去梁宋游历了,怕是赶不回来。”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是自己写的狂草,上面是李白的《采莲曲》,字迹比往常慢了些,却依旧洒脱。贺知章把纸折好,交给伙计:“若是李公子来,你把这个给他。”

    他还留了封信,信里写着:“太白,老夫归乡后,会在镜湖边种棵柳树,等你来看春波。你说要带蜀地的酒来,老夫记着呢——当年换酒的金龟,老夫留在长安的秘阁了,到时就用老夫的草书换你的酒,可好?”

    李白是在梁宋的客栈里听说贺知章归乡的消息的。那天他刚写完《梁园吟》,掌柜的拿着张抄来的长安消息,说“贺秘监致仕归越州,太子亲送”。李白手里的笔“啪”地掉在纸上,墨汁晕开一大片。他当即翻出包袱,买了匹快马,往长安赶。

    等他赶到长安时,长乐坡的饯别宴已散了。李白骑着马,沿着贺知章归乡的路跑了半天,看见路边的柳丝刚抽芽,像极了贺知章诗里写的“碧玉妆成一树高”。他勒住马,手里还攥着准备送贺知章的蜀地茶叶,茶叶的香气混着风里的柳花香,让他红了眼。

    李白对着东南方向的天空,轻声吟起《采莲曲》,声音里满是怅然,连路过的农人都停下脚步,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后来李白在长安待了半月,去秘阁找过贺知章留下的金龟——那金龟被放在一个紫檀木盒里,旁边还压着张纸条,是贺知章的字迹:“留与太白,作饮酒资。”李白摸着冰凉的金龟,想起当年醉仙楼的夜晚,贺知章解下金龟时,眼里的光比灯笼还亮。

    这一别,就是五年。天宝八载(公元749年),李白终于来到越州永兴县(今浙江萧山)。他骑着马往镜湖去,刚到村口,就看见湖边的石头上刻着两行诗:“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是贺知章的字迹,笔锋依旧洒脱,却比长安时多了几分温和。

    村里的老人告诉他,贺知章归乡后,就在镜湖边搭了个小茅屋,每天沿着湖边散步,看渔民采莲。去年秋天,他在睡梦中安然离世,弟子们把他的《回乡偶书》刻在石头上,还把他写的狂草整理成册,藏在千秋观里——那是贺知章捐出老宅改建的道观。

    李白走到镜湖边,风掠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他蹲下身,摸着石头上的字迹,能感受到刻痕里的细沙,像贺知章当年落在他身上的墨汁。李白从包袱里掏出一壶蜀地的酒,洒在石头旁,酒液渗入泥土,带着蜀地的辛辣,混着镜湖的清甜。

    “贺监,我来了。”他对着湖水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哽咽,“镜湖的春波,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美。只是这酒,没人再跟我一起喝了。”

    那天傍晚,李白坐在镜湖边的石头上,写了两首《对酒忆贺监》。月光洒在纸页上,他的字迹比往常慢了些,写到“金龟换酒处,却忆泪沾巾”时,眼泪落在纸上,晕开了墨痕。

    后来有人说,那天夜里,镜湖边传来两个人的笑声,一个苍老,一个清亮,像极了当年长安醉仙楼里的模样。或许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贺知章正拿着酒杯,笑着对李白说:

    “太白,你的酒,老夫用草书换了——你看这镜湖的春波,可比长安的曲江池美多了。”

    贺知章与李白的情谊,从不是官场的互相攀附,也不是文人的假意应酬。那是盛唐最珍贵的知己情:一个是阅尽世事的老者,用半生的声望与真心,给了后辈最珍贵的知遇之恩;一个是才华横溢的青年,用纯粹的赤诚与鲜活,唤醒了老者藏在心底的自在。

    他们的“金龟换酒”,更是一场跨越年龄、无关身份的灵魂相遇——像两颗星,一颗在盛唐的夜空里已闪耀半生,一颗刚升起,却因彼此的光芒,共同照亮了那个最璀璨的时代,成了永远动人的盛唐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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