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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陈子昂:文明断层处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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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陈子昂:文明断层处的悲歌 (第2/3页)

,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眉头的纹路深深的,眼窝陷了下去,瘦得像根被风吹了多年的芦苇。

    他怀里还揣着篇稿子,是前几天写给朋友东方虬的,叫《与东方左史虬修竹篇书》。这稿子他改了好几回,纸页都被摸得起了毛边,字里行间全是火气:

    “仆尝暇日观齐、魏间诗,谓其辞藻竞纷,兴寄都绝。”

    说白了就是:“我看那些齐梁、北魏的诗啊,就知道堆漂亮词儿,没一点儿真东西!”

    他为啥这么火大?你看看当时的诗就知道了。

    六朝的诗人写《采莲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美是美,可除了男女之情,啥也没有;

    写《怨歌行》,“绮罗日减带,桃李无颜色”,除了闺房里的愁,啥也不是。

    陈子昂要的不是糖人,是能填肚子的“粮食”。

    他要的诗,得像刘邦唱《大风歌》那样——“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一开口就能震得人耳朵嗡嗡响,能把天下的劲儿都聚起来;

    得像曹操写《蒿里行》那样——“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能把人间的苦、百姓的难,实实在在写出来;还得有“念天地之悠悠”的阔气,站在天地间知道自己是谁,该干啥。

    这不是瞎琢磨,是他憋了好久的“诗学革命”。他想拿这把刀,把文坛那层浮靡的皮给割了,让诗重新长出筋骨来。

    他写的《感遇》诗,就是最好的例子。

    除了“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他还写过“苍苍丁零塞,今古缅荒途”——你读这句,眼前是不是就浮现出边塞的荒草、遍地的白骨?还有“贵人难得意,赏爱在须臾”,把官场里的冷暖,一句话就戳透了。

    可这革命,哪儿那么好搞?长安的文人都说他“矫情”“装清高”,说他放着好好的漂亮诗不写,偏要写些“苦哈哈”的东西。连他的朋友都劝他:“子昂啊,别太拧了,顺着点潮流,日子好过些。”

    他不顺着。他觉得诗就该像竹子,“修竹不受霜,青青常自保”,得有节,有骨,不能像藤蔓似的,缠在别人身上活。

    后来他总算熬到了个正经官——右拾遗。这官不大,是个谏官,专门给皇帝提意见的。他当这个官的时候,跟个愣头青似的,有啥说啥。

    武则天那会儿,地方官为了讨好她,到处抓“谋反”的人,不管是不是真的,抓了就严刑拷打,屈打成招的人不计其数。

    陈子昂看不过去,直接递了封《谏用刑书》,把事儿捅到了武则天面前。

    他在奏疏里写:“臣闻之,圣人之理天下也,以仁为纲,以刑为纪……今陛下之政,虽尽善矣,然臣恐近日之刑,或未尽合于圣人之道也。”说白了就是:“陛下,您搞的这严刑峻法,不对,得改!”

    武则天看完,啥也没说,就扫了他一眼。那眼神从他的头扫到脚。然后她把奏疏往案上一扔,挥了挥手:“退下吧。”

    他从宫里走出来的时候,太阳刚落,朱雀大街的影子拉得老长,他踩着影子走,觉得浑身的劲儿都被抽干了。宫墙的红漆在暮色里显得发暗,他抬头看了看天,一群乌鸦从宫顶上飞过,“呱呱”地叫着,难听极了——那时候他才明白:有些话,不是你说对了,就有人听;有些事,不是你想做,就能做成。

    没过多久,他就被“请”出了长安——武则天把他派去了荆楚,当个可有可无的小官。说白了,就是嫌他碍眼,把他打发走了。

    坐船去荆楚的时候,江面宽得看不到边,水和天混在一块儿,灰茫茫的,连只鸟都看不见。船老大摇着橹,哼着楚地的小调,调子慢悠悠的,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愁。

    陈子昂靠在船舷上,看着远处的山,那山在雾里若隐若现,像画儿似的——“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这话他没说出口,心里却堵得慌。

    他看见江边有个渔民,驾着小渔船,撒了好几次网,都空着手收上来。渔民蹲在船头,抓着头发叹气。他还看见江边的村落里,有个老妇人在哭,手里攥着件破衣裳,旁边的孩子饿得直哭——这就是他要守护的“大唐”?一边是宫里的歌舞升平,一边是百姓的颠沛流离;一边是文坛的浮靡虚华,一边是人间的满目疮痍。

    这船越往南走,他离长安就越远,离想做的事也越远。一个想补文明裂缝的人,却被推到了裂缝外面,那种憋屈,比挨打还难受。

    再后来,他就被流放到岭南了。那地方可不是好待的,瘴气裹着潮气,早上起来,整个村子都泡在雾里,衣服从来没干过,贴在身上,痒得人难受。脚底板磨出的泡破了又起,走一步疼一下,血把草鞋都染红了。

    晚上住在驿站里,能听见远处的军鼓声,断断续续的,像在提醒他:边境还在打仗,大唐的麻烦还没断。他躺在硬板床上,摸出怀里的书,借着油灯的光看。那是本《诗经》,翻到《小雅·采薇》那页,纸都黄了。“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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