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骤变 (第3/3页)
承载着冤屈与怒火的长剑让路,要将世间所有的邪恶与背叛,都斩于这三尺青锋之下。
“叮——!”
长剑与银枪轰然碰撞的瞬间,刺目的火花如骤雨般溅落,在昏暗的暮色里绽开一场绚烂却残酷的烟火。那火花落在焦土上,转瞬便熄灭,只留下点点焦黑的印记,像极了这对亲人之间早已破碎的亲情,短暂的光亮过后,只剩无法挽回的死寂。玄阴山本就阴晦的风,此刻更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卷着血腥气往鼻腔里钻,连山间的枯木都似在呜咽,仿佛在为这场同室操戈的惨剧哀悼。
姬炎握着剑柄的手被震得发麻,手臂上传来的力道让他心头一沉——他分明记得,幼时在家族演武场,四叔姬桧也曾握着他的手腕,教他如何稳住枪势。那时的银枪上没有杀意,只有长辈的温和;那时的对决从不会见血,往往他刚露出破绽,四叔便会收势,笑着揉他的头顶说“炎儿进步真快”。可如今,枪尖上淬着的不仅是寒光,更是要置他于死地的狠厉,每一次交锋都带着撕裂骨肉的决绝,让那些温馨的过往,此刻都化作最锋利的刀子,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同宗同源的功法秘术,往日里是家族代代相传的荣耀,是叔侄间切磋时的默契,可在此刻的生死绝杀中,却成了夺命的利刃。姬炎施展的剑法,曾是四叔手把手教他的绝技;姬桧使出的枪法,他年少时不知模仿过多少次。可如今,剑法裹着杀意,枪法藏着毒计,每一招每一式都往对方的要害招呼,仿佛要将血脉里流淌的同源灵力,都化作斩断亲情的刽子手。
长剑如灵蛇吐信,趁着姬桧旧力刚尽新力未生之际,狠狠划破他胸前的银甲,“刺啦”一声裂帛声在死寂的山间格外刺耳,暗红的血珠顺着甲胄的缝隙渗出,瞬间染透了冰冷的金属。可还未等姬炎趁势追击,姬桧的银枪已如毒龙出洞,带着破风的锐啸,狠狠刺中他的肩头。
“唔!”
剧痛如电流般顺着肩头蔓延至全身,骨头碎裂的声响在耳边清晰可闻,温热的鲜血瞬间浸透了衣襟,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姬炎闷哼一声,握着剑柄的手却没有丝毫松动——他看着姬桧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愕,忽然明白,四叔也没想到,那个曾需要他护着的少年,如今竟能接下他全力一击,甚至还能反手伤他。
二人的动作同时顿住,枪尖还嵌在姬炎的肩头,剑尖也停在姬桧的胸口,彼此的呼吸都粗重如雷,带着血腥气的风在他们之间盘旋。姬炎能看到姬桧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有杀意,有震惊,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难以置信。而他自己的心脏,正被两种情绪反复撕扯:一边是辱母之仇、背叛之恨,逼着他立刻斩断眼前人的喉咙;另一边却是那些早已刻进骨血的过往,让他每多一分杀意,心口便多一分撕裂般的疼。
姬炎很快便掐灭了那点犹豫——母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腕的温度,那句“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的嘱托,此刻都化作支撑他的力量。他知道,今日在这玄阴山上,没有叔侄,没有亲情,只有杀戮。宿命早已织就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们困在这场生死局里,要么他死,要么姬桧亡。这残酷的现实如巨石压在心头,让他眼底最后一点挣扎彻底消散,只剩下如寒潭般的坚定:他必须活着,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守住母亲的嘱托。
厮杀声在玄阴山上空愈发惨烈,二人早已褪去最后一丝人态,活像两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眼中只剩嗜血的疯狂,每一次交锋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厉。姬炎的玄色衣襟早已被鲜血浸透,层层叠叠的血渍凝结成暗沉的硬块,又被新涌出的热血重新濡湿。银枪刺破皮肉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殷红的血珠顺着衣摆滴落,砸在焦土上溅起细小的血花,转瞬便在脚下汇聚成一滩滩紫黑的血洼,每一步踩下都发出黏腻的声响,仿佛大地都在为这惨烈的厮杀呜咽。
姬炎能清晰感觉到生命力正随着血液不断流逝,肩头的旧伤未愈,新添的创口又在灼烧般疼痛,可握着剑柄的手却愈发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掌心被剑柄磨出的血泡破裂,都浑然不觉,只因他今日绝不能倒下。
反观姬桧,境况更是凄惨。方才姬炎趁着他灵力滞涩的间隙,长剑如疾风般扫过,竟将他的左臂生生削去!那手臂坠落在地时,还带着未散尽的灵力微微抽搐,而姬桧断臂处的伤口,鲜血如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染红了他半边银甲。此刻姬桧体内灵力早已如风中残烛,在经脉中微弱地跳动,连勉强支撑身形都已艰难,更别提凝聚灵力修复伤口。他捂着血淋淋的断臂,伤口处的肌肉外翻,白骨隐约可见,狰狞的模样看得人心头发颤,可他眼中的杀意却丝毫未减,反而因剧痛更添了几分疯狂。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姬炎已凝聚起体内最后一丝灵力,天乩剑上的剑罡再次暴涨,准备用尽全力劈出那致命一剑;姬桧也咬着牙,将残余的灵力尽数灌注进银枪,枪尖泛起诡异的黑芒,显然是要同归于尽。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阴云后窜出,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竟是平日里与姬炎针锋相对、从未有过片刻和睦的堂兄姬铭!
姬炎瞳孔骤然收缩,握着剑柄的手猛地一顿,心头掀起惊涛骇浪。他眼睁睁看着姬铭出现在姬桧身后,手中长刀泛着森寒的冷光,那刀速快得如闪电划破暗夜,只听“嗤啦”一声轻响,伴随着骨骼断裂的脆响,姬桧的人头已然离体。温热的鲜血瞬间从脖颈处喷涌而出,如喷泉般冲上半空,又化作一场凄美的血雨,细密地洒落在玄阴山的焦土上,染红了姬炎的衣襟,也溅湿了姬铭冷峻的脸庞。
姬桧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双眼还圆睁着,似乎到死都没明白,为何会突然遭此横祸。而他的身躯则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断臂处的鲜血还在不断涌出,很快便与地上的血洼融为一体。
姬炎呆立在原地,手中的天乩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剑身上的剑罡瞬间消散。他望着眼前遍体鳞伤的姬铭,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如坠云里雾里。姬铭的战甲上也布满了血污,左臂还缠着渗血的布条,显然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此刻他手杵长刀,身体因脱力而微微颤抖,胸口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粗重的喘息。
往日里的种种画面如走马灯般在姬炎脑海中闪过:演武场上姬铭故意撞翻他的剑匣,家族宴会上姬铭冷嘲热讽他“靠族人庇护的废物”,甚至上个月还因争夺修炼资源,二人在藏经阁外大打出手……可就是这个处处与他作对的堂兄,此刻却突然出现,亲手斩杀了姬桧,救了他一命。这巨大的反差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姬炎的心上,让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觉得喉咙发紧,连一句“为什么”都说不出口。
“快,速速离去,永远不要再踏入离歌城,走得越远越好!”姬铭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每一个字显得那么的沉重与无力。他的手指紧紧攥着刀柄,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显然是在强撑着最后的气力。
姬炎心中的疑惑更甚,可看着姬铭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告诫,以及他身上那与自己不相上下的伤势,到了嘴边的问题又咽了回去。他能感觉到,姬铭绝非在危言耸听,那玄阴山的风似乎变得更加阴冷,连空气中的血腥气里,都隐隐夹杂着一丝不祥的气息,仿佛有一场足以吞噬一切的风暴,正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