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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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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章 砚魂 (第3/3页)

纸包了三层的账本,纸页已经泛黄发脆,却在接触到青光的瞬间,显出密密麻麻的字,连被虫蛀的缺口里都长出了墨色的补痕。

    “他没写完的,我替他补。”文从怀里掏出支毛笔,笔杆上刻着“哑制”二字,是哑婶当年给他做的,“他记到腊月初八,我从腊月初九开始写。”

    阿棠看着他蘸着地上的青光写字,笔尖落下的地方,纸页竟慢慢变得雪白,连陈年的污渍都褪去了。棉袍在他身后轻轻晃动,像有人在替他抻着纸,偶尔有墨虫爬过,就在字缝里凝成小小的梅花,与铜铃上的纹路呼应。

    写到最后一页时,文停住了笔。最后一行该记收租的总数,可他手里没有账册,只有从铜铃里掉出的那颗野菊珠。他把珠子捏碎了混在墨里,刚要落笔,棉袍突然往前一倾,把瓶里的酒泼在纸上——酒液流过的地方,自动显出行字:“民国二十六年,收得人心一颗,抵租。”

    文的笔尖悬在半空,良久,才轻轻点了个**。

    这时,地上的青光开始变淡,棉袍慢慢瘪下去,像泄了气的皮囊,只有胸口那块补丁还保持着形状,上面的针脚在月光里闪闪发亮。阿棠突然发现,文袖口的干野菊不知何时绽开了,嫩黄的花瓣上沾着点青墨,和账房先生帆布包上的梅花,终于在月光里重合在一起。

    “他说……”文的声音很轻,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颗心,算共同所有。”

    阿棠低头,看见自己手背上的梅花墨痕,正顺着血管往心脏的方向游,而文指尖的墨,也在往同一个方向渗。远处的老梅树突然落了朵花,花瓣飘进账房,落在账本上,瞬间化作个小小的“完”字,只是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道没写完的省略号。

    月光彻底变回银白色时,木柜里的账本已经不见了,只有那只青瓷酒瓶还在,瓶身上的“与哑共饮”四个字,被月光照得透亮,像有酒正从字缝里慢慢渗出来,在地上积成小小的一滩,散着淡淡的野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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