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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鬼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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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六章 鬼乱 (第2/3页)

妻子成婚数年,纵然人鬼不同,彼此亦有恩爱,缘何今日忽然要害我?”

    “吴兄有所不知。”庆鹤谦解释道,“在钱塘地面上,十三家掌着阴阳轮回,死人若想投胎,就得遵守人间的规矩,可近来传出许多风言风语,说轮回是十三家编造的假话,一些死人便信以为真。人若无念想,行事容易偏激,更何况乎鬼?过去念着投胎,恶鬼们还能忍耐,而今没了念想,稍有仇怨,便要杀人!”

    “我与妻子一向举案齐眉,纵使偶有龃龉,却谈何仇怨?”

    “是何龃龉?”

    吴洪神情有些尴尬:“愚兄酒品不佳,醉后偶尔动些手脚。”

    说着,又振振有词。

    “男人教训女人,不是天经地义么?”

    庆鹤谦笑道:“奈何尊夫人不是女人,而是女鬼。”

    吴洪不能反驳,便调转话题,委屈着说起张审。

    “我对他尊敬有加,视若自家叔伯,四时节庆,从不少礼物探望,他为何也要害我?”

    “他既让女鬼与你为妻,想来一开始就有所图谋,近日却被你撞破,自然一不做二不休。”

    “可王庆呢?”吴洪愤愤道,“我常常照顾他的生意,前些时日,他妻子田氏回乡归宁,手里缺少盘缠,我还借了他十几两银子。”

    “没算利钱?”

    “九出十三归。”

    “那就说得通了。”庆鹤谦道,“外头兵荒马乱的,一个妇人如何回乡?大抵是借钱投胎,折在了和尚手里,叫店家迁怒于你,近来鬼荒神乱,正好趁机杀人。”

    “借钱也有错?”

    “鬼又岂会讲人的道理?”

    “那乞丐呢?”吴洪恨恨追问,“他又凭啥害我?”

    庆鹤谦笑答:“他已落到作乞丐的境地,心中如何不满腔愤恨,你又叫破他身份,让他往后兴许连乞丐也做不成,如何不加害于你?”

    吴洪哑口无话,埋头连饮数杯,忽而瞄了眼庆鹤谦,想起他说过一句“人不识鬼,鬼却互相识得”,他一个初来乍到的活人,如何知晓的本地鬼事?

    湘灵是鬼,张审是鬼,王庆是鬼,白吃也是鬼,那眼前的庆鹤谦?

    吴洪只于庆鹤谦说过用桃木验鬼,却没说桃木是削成刺,埋在鞋底,眼下疑心一动,便收拾不住,拉着庆鹤谦推杯换盏,教两人都醺醺然时,悄悄地轻轻地踩在庆鹤谦投在地上影子的脸上。

    庆鹤谦右脸登时抽搐两下。

    吴洪的醉意随冷汗霎时飞到了九霄云外。

    庆鹤谦发觉他神情有异:“吴兄怎么了?”

    “想起湘灵模样,心里余悸难消。”

    说着,又踩了踩影子左肩,那庆鹤谦便立时耸了耸臂膀。

    吴洪已骇得杯子都拿不稳了,酒水撒了一手。

    庆鹤谦递过帕子。

    “吴兄怎生这般不小心?”

    吴洪顺势放下酒杯,捂着额头,挡住惊恐的双眼。

    “惭愧,愚兄已不胜酒力。”

    话已至此,酒席自然也该结束了,庆鹤谦自言要回住处取些法器,好在来日抵御恶鬼,让吴洪安心留在客栈,他去去就回。

    吴洪佯装醉态,含混回应,又从窗隙窥见庆鹤谦出了客栈大门,才跳将起来,把满腹强按住的惊慌一股脑儿给吐了出来。

    “鬼!鬼!他果然也是鬼!”

    有心逃走,然天色已黑,客栈又地处郊外,谁知道夜色还藏着什么妖魔鬼怪?

    向客栈中人告发有鬼作祟?空口白话的谁人肯信?

    一时间,进退两难。

    这时,门外忽起嘈杂,原是隔壁房客醉倒在走廊上,房客肥壮,店主瘦小奈何不得。

    吴洪见房客身型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顿时起了心思,出面将事儿揽在自个儿身上,待店主再三谢过自去忙活,却把房客拖上了自己的床榻,与其交换了衣物,扯散了发髻遮住面孔,自个儿转头去了隔壁客房。

    房客醉死了,鼾声震天,吴洪却辗转难眠,于是裹了被子,蜷缩在了隔墙边。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忽听着:

    “吴兄,吴兄。”

    吴洪悚然惊醒,又很快反应过来,呼唤声在隔壁。

    又听着房门打开,庆鹤谦再次呼唤。

    “吴兄,吴兄!”

    吴洪竖起耳朵,拼命捂住嘴巴,回应呼唤的只有房客的呼噜声。

    也在鼾声里。

    “吴兄。”

    “吴洪!”

    呼唤一声重过一声,一声近过一声,几乎贴近床榻时。

    嘎吱~

    房门再次打开。

    似有冷风涌入,吹得门窗摇晃,又有窸窸窣窣不断,仿佛老鼠打架。

    俄而。

    隔壁杂声隐没,有话语细细响起。

    “你是哪里来的野鬼,缘何把我家相公诓骗至此?”这是湘灵的声音。

    “我等辛苦盘算了数年,你横插一脚也罢了,竟然还要吃独食!”这是张审在言语。

    “诸位莫恼。”庆鹤谦气喘吁吁,“要杀他容易,可事后若阴司追查起来,我等都难逃干系。”

    “你当真要保他?”王庆语气不善。

    “他已撞破我等身份,切不可留他性命!”白吃咬牙切齿。

    来了!他们都来了!

    吴洪惊骇欲死,紧紧捂住嘴,生怕呼吸稍有粗重惊动了恶鬼。

    便听得。

    “诸位误会了,小生的意思是,咱们大可把他开膛破肚,就地分食,却要留下完好人皮,待我炮制成衣,届时,庆某作了吴洪,薛夫人还是薛夫人,张公也仍是张公,王兄报了仇,白兄也保住了身份,岂不各得其利?”

    一阵嘈嘈切切细细鬼语后。

    话语消失不闻,鼾声戛然而止。

    继而,是细细的切肉声,是微微的咀嚼声,淡淡的血腥味儿从墙壁的缝隙渗了过来。

    吴洪再也忍不住。

    呕~

    然后,连滚带爬抄起房中铜盆,拼命敲打,惊破寒夜。

    “杀人啦!杀人啦!恶鬼杀人啦!”

    …………

    第二起案子,乃是鲁怀义与何水生通过衙门的关系递出来的,事涉十三家,卷宗本该被销毁,但经办的官员却把它暗暗默写了下来:

    世人皆爱神童,偏偏钱塘不喜早慧。

    盖因钱塘人鬼杂居,常有邪祟强占人胎借身转世,坊间谓之“寄胎”。所产子女,往往心智不似婴孩,常常假托宿慧,天生心怀奸邪,难免祸乱人家败坏门楣,纵使父母难舍亲缘,可“寄胎”者以成人之魂强占婴孩之身,身魂不合也注定早夭,最后留给父母的往往是家破人亡。

    此类亦被称作“化生子”。

    十三家由是在各坊置有“化生司”,设僧官或道官一位,配有兵马听从调遣,负责在死人中引导转世,在活人中处理“寄胎”。

    又因僧道们视诵经、仪轨一类职司为清要,斥具体俗务为冗浊,化生司的职司便通常由不太受重视的弟子充任,譬如印空和尚,他虽辈分高资历老,却由于是带艺投师半路出家,便被排挤出了轮转寺,安插到三官坊作了化生司的浊务僧。

    没想因祸得福,避开了尾牙节那桩劫难。

    后来十三家围困轮转寺,将轮转寺散落在外的僧人护法聚集起来,他手下的兵马也因此被抽调一空,仅余一员神将护身。

    他是个老江湖,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的气味儿。

    果断抛开职司,躲进了老巢——一座位于大昭坊的宅院。

    宅院紧挨着坊门,是游神出巡的必经之所,稍有动静,必定引得巡神警惕。他又大撒银钱,将平日豢养的门客打手聚集起来,在宅中充当护卫,当然,他并不十分信任这些江湖人士,只许他们在外宅巡逻,内宅则暗布机关禁制,只留一员神将侍卫,一个沙弥听用,一个聋哑老仆看门。

    如此,自以为万无一失,又觉长夜漫漫,便招来了新买的小妾玩耍。

    谁料。

    当夜。

    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待护卫们闻声撞开房门,看到的是因惊骇过度而昏死的小妾,以及锦衾里一大兜子碎骨烂肉。

    印空已被碎尸万段!

    ……

    事关十三家。

    大昭寺第一时间遣了一名叫性明的僧官领着衙门的刑名官一同查案。

    先是盘问相关人员。

    第一个就是死者的枕边人,本地人士,家里姓胡,闺名川月,可怜美人余悸未消,花枝带露轻颤,自言老爷身强体壮,又用烈酒化了猛药,她曲意承欢消受不住,完事后就沉沉睡去,半夜里被湿冷浸醒,借着残烛,惊见一床碎肉。

    再招来沙弥。

    他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娃子,是印空从信徒家中招收的弟子,法号一乘。娃子年纪小,没让他亲眼看过现场,只知师傅死了,懵懂正不知所措。

    他告诉性明,夜里服侍了师傅师娘入寝,便同往常一般,洒扫了神台,供奉了晚香,做了晚课,便早早睡去,从始至终没听着任何异常动静。

    又唤来老仆。

    又聋又哑又老又笨,印空买下他时,用自己俗姓随口取了个名字叫黄善。

    黄善连比带划,再加上沙弥“翻译”,性明得知,死者用他就图个聋哑蠢笨,平日里也足不出户,只做些粗笨活计,昨儿没啥用得到他的地方,他早早拾了铺盖卷在门边守了一夜,没察觉任何异常,也不见有人出入。

    再审问护卫。

    死者安排得很谨慎,护卫们都被打乱了,每夜随机组队,绕着内宅不住交叉巡逻,任何人都没有避开他人作案的机会。

    盘查一无所获,反而更添迷雾。

    刑名官细细检查现场,发现院中禁制机关都未被引动,案发现场除了被撞开的房门,都没有从外部入侵的迹象。

    死者竟是在被重重守卫的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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