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突破与领悟 (第3/3页)
她的懂,少了谁都不行。
灵与欲,艺术与生活,从未如此紧密地交织在一起,像颜料与胶质,彼此渗透,彼此成就。陈迹不再将创作与生活割裂,他会在调颜料时突然说“这个镉红,像你上次戴的那支口红颜色”;会在画胡杨枝时问“你觉得枝尖再翘一点,会不会更有劲”;会在夜里整理画稿时,把周苓帮他挑的沙砾分装在小玻璃瓶里,贴上周日期标签——“10.15戈壁沙,阿苓挑的细沙”“10.20胡杨枝,阿苓缠的布”。周苓也渐渐学会了读他的状态,看他眉峰舒展,就知道他找到感觉了;看他频频看窗外,就知道他想出去走走;看他对着调色盘发呆,就默默煮杯茶放在旁边——不用多说,一个眼神就懂。
有天深夜,《大道》终章终于完成。画布上,裂开的山脊用铁皮勾勒出尖锐的轮廓,缝隙里填着混了沙砾的赭石,像流淌的岩浆,带着滚烫的生命力;枯槁的胡杨枝斜插在画布中央,枝桠上粘着风干的骆驼刺,尖端还挂着一点鲜红的颜料,像凝固的血,又像生命最后的绽放;背景是大片泼洒的群青与柠檬黄,碰撞处生出的紫,像夜空下燃烧的野火,带着不容置疑的热烈。整个画面没有规整的构图,没有既定的流派,却透着蓬勃的生命力,像旷野上肆意生长的植物,像风沙中永不崩塌的山峦,像陈迹与周苓交织的呼吸,真实而鲜活。
陈迹站在画布前,身上还沾着未干的颜料,有的是镉红,有的是群青,有的是混了沙砾的赭石,像从画布上走下来的人。周苓从身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的后背,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那是激动,是释然,是终于找到自我的震颤,像戈壁上日出时,第一缕阳光照在胡杨上的悸动。
“像你自己了。”周苓轻声说,声音里带着骄傲,指尖划过他腰间沾着的沙砾颜料,像在抚摸他新生的灵魂。
陈迹转过身,吻落在她的额头上,那里沾着一点白色的颜料,像颗小小的星。“是像我们自己了。”他纠正道,指尖划过画布上的铁皮,铁锈的红与她唇瓣的红渐渐重合,“没有你,我永远找不到这些颜色。”他想起《庄子》“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原来他要的“大道”,从不是画布上的孤品,是与爱人并肩,在生命里共同泼洒的色彩,是一起在废铁堆里找灵感,一起在戈壁滩上捡沙砾,一起在雨夜里煮姜茶的寻常日子。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画布上,落在两人沾着颜料的手上,落在那些铁皮与沙砾的缝隙里。艺术与生活的边界渐渐模糊,最终化作画布上那抹最鲜活的色彩,化作彼此眼中最明亮的光。
陈迹突然懂了,父亲说的“胆”,不仅是敢于坚守热爱,更是敢于打破所有束缚——打破画派的规训,打破材料的边界,打破孤独的创作,将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热爱、自己的爱人,都融进创作里。那些在画布上燃烧的色彩,从来不是凭空而来:是周苓递创可贴时的温柔,是一起挑沙砾时的笑声,是熬桃胶时的耐心,是雨夜里分析胡杨枝的默契,是生活里每一个平凡却珍贵的瞬间,是《道德经》“道在屎溺”的真谛——大道从不在遥不可及的殿堂,而在每一次并肩、每一次对视、每一次共同探索的时光里。
周苓靠在他的怀里,看着那幅《大道》终章,突然指着画布角落说:“你看,这里的颜色,像不像我上次哭的时候,眼角的红?”那里是一抹淡淡的镉红,混着一点柠檬黄,像夕阳下的泪痕,又像喜悦时眼角的光。
陈迹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月光下,那抹红泛着温柔的光。他笑了,吻落在她的眼角,尝到一点咸涩的泪——却比任何颜料都更鲜活:“像,也像你笑的时候,唇上的光。”
月光下,画布上的色彩在轻轻呼吸,仿佛有了生命。那些外界的纷扰,那些内心的波澜,那些彼此陪伴的时光,最终都沉淀为画布上的力量,沉淀为两人眼中的温柔,沉淀为艺术与生活最动人的模样——原来所谓“突破”,是找回自己;所谓“领悟”,是懂得与爱人共生,与生活共舞,与天地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