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 章 工地上的禄安全帽 (第3/3页)
。”
写完,他抬头。
父亲已经又去扛水泥了。这次袋子卡在堆里,他用力拽,身体一晃,差点摔倒。他稳住,没出声,继续拖。
陆修的嘴唇忽然发麻。
他想起自己昨天还坐在咖啡馆里,喝着三十块的美式,想着怎么写“父亲的过去”能拿奖。他以为自己在创作,其实他只是在消费。
他打开文档,新建一页。
不写过去。
不写抒情。
写现在。
“父亲,六十五岁,工地杂工,日薪一百二。”
“绿安全帽,二手,工地发的。”
“右肩旧伤,下雨天疼。”
“吃饭用铝饭盒,无菜。”
“随身带儿子发的配图文,剪下,折好,藏左裤兜。”
“工头喊他‘老陆头’,他低头应,像在赔罪。”
他一条条写,像在填表格。没有形容词,没有比喻,没有“伟大”“艰辛”这种大词。就只是事实。
写完最后一行,他点了发布。
手机没响。
他不指望响。他知道这章不会爆,不会有读者热泪盈眶,不会有编辑夸他“深刻”。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于没再骗自己。
他抬头,看见父亲正从三号楼转角走回来。阳光照在他身上,绿安全帽的漆皮剥落了一块,露出底下灰白的塑料。他走得很慢,但没停。
陆修没动。
他继续蹲在水泥管后头,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他没关文档,也没删记录。他知道他得回去写。这一章还没完。他得把父亲的每一个动作都刻下来,不是为了谁看,而是为了他自己能记住——
记住这个戴着绿安全帽、在烈日下扛水泥、把儿子一张破纸当宝贝藏在补丁裤兜里的老头,是他爸。
父亲走到搅拌车阴影里,停下,摘下帽子,用袖子擦了把脸。他抬头看了眼太阳,又低头看了眼鞋。鞋底沾着红泥,和他每天回家时带回来的一样。
他没坐下。
他把帽子戴回头上,扶了下,转身,朝水泥堆走去。
陆修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
他走路时,右脚拖地,不是因为鞋底粘了东西。
是因为右腿,比左腿短了那么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