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0) (第3/3页)
和关铭山张迟他们通电话时,总是绝少说到新时代俱乐部的正式名称,如今在上海厮混得要死不活的张迟更是张口““当初队上如何如何”,闭嘴“如今队上又怎么怎么样”,每回俩人在电话里聊到各自的遭际和境况,张迟就不停地叹气,不停地怨天尤人连带着后悔——他在新球队里连个替补的位置都不坐不稳,更不要提别的事情;今年他统共为新东家出过两回场,参加比赛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十分钟,射门次数是三,进球数是零,唯一值得“留念”的是他的第一场比赛就吃了张红牌……
“还能怎么样?也就那样了。”关铭山说道。
新时代的甲b旅途异常坎坷,从第一轮比赛开始,他们就在为保级而战,在联赛里的名次也从来没能超过倒数第四,是所有人一致认可的降级热门。
“夏天里你们不打算招揽人?”
“听说想换两个外援。”关铭山语气平淡地说道,“但凡是有点水平的国内球员根本就不想也不敢来,谁也不愿意和个降级热门球队绑在一起啊,可好点的外援——哎,钱不钱的先不说,就夏季转会市场开放的那二十来天,哪里就能那么顺溜地找到两个合适的新外援?我看孙总也是病急乱投医……今年来的这个主教练也是个稀松平常货色,不管主场还是客场,无论对手是河南亚星还是青岛双喜,他的战术就两个字:进攻!……进攻,进攻,后防线都被人打成筛子了,他还是嚷嚷着进攻!攻他娘个卵啊攻!”他愤怒地骂了句粗话,呼哧呼哧地喘息了好几声,才冷笑着说道,“刚才我还在训练场上和这家伙吵了一架,不是陈明灿拽着我,我非要他的好看不可!”他又骂了好几句粗话,又说道,“这丫就会讨好孙总,孙总喜欢听什么,他就说什么。——不是看在孙总为人仗义,待哥几个又确实是没话说,老子早就拾掇了这个王八蛋!”
高劲松听得目瞪口呆,良久才说道:“你以前可没和我说起过这些……”他记得上几次两人在电话里聊天,关铭山还在替那主教练说好话,并且斥责报纸上刊登的那些评论全都是胡说八道。
关铭山在电话里自嘲地冷笑了一声,说:“这又不是什么长脸面的好事,我怎么好随便和你说?再说这人是孙总请来的……唉——不说了,我去找孙总谈谈,这样下去不是个事。”
高劲松抓着电话半天也回不过神。
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又是队员和教练不齐心的事?武汉雅枫是这样,省城新时代也是这样,也许还有别家俱乐部也是这样。难道说足球比赛已经不是以前的足球比赛了吗?难道说教练和队员之间真有什么无法跨越的鸿沟吗?这怎么可能呢?是的,因为战术理解上的分歧,因为对比赛进程的观察角度和阅读思维方式,时常会出现队员不能正确地贯彻主教练战术意图的事情——这种情形在他自己身上就发生过许多回——可这些一般都能在很小的范围内很快地得到解决,即便教练和队员之间存在着偏见和隔阂,可在训练和比赛时双方都会尽可能地克制着自己,刻意地去回避那些无法调解的矛盾,而不是去把这种矛盾尖锐地对立起来。解决矛盾的唯一途径只能是大家坐下来开诚布公地商榷,或者采取别的方式回避这种矛盾,比如他选择转会,或者说尤慎选择选择让他转会,就是为了回避这种矛盾,这样做对当事的三方都有利。可如今的情形与他熟悉的环境大相径庭,关铭山和魏鸿林他们宁可采取强硬手段来激化这种矛盾,也不愿意去化解或者回避这种矛盾,这实在是让他不能理解,也无法接受。
当然他也知道魏鸿林和关铭山之间还是有区别的,但是他不愿意深究这个区别到底在什么地方,事实上他这也是在回避——他拒绝给两个好朋友下一个判断。更直截地说,他拒绝评判魏鸿林的行为。
魏鸿林是他的朋友……
但是他还是感觉到很憋闷,就象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胸膛上一样,让他的呼吸都不那么顺畅了。
他站了起来,准备离开房间到阳台上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或者干脆吼上几嗓子,把胸口郁结的怨气大声地发泄出来。
就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刹那,他的左腿膝盖毫无征兆地一软,于是他就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一个踉跄半跪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