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5) (第2/3页)
了多了,这饭多了!你们当他还是带着你们这群小家伙摸爬滚打的时候啊。”她把碗接过来,又筷子压了压米饭,试了试饭粒的松软,就拨了一小半到旁的碗里,这才又把碗塞到自己老伴手里。“他现在饭量不行了,吃不了多少,还有胃病,稍不留意就要犯病。耳朵也不好使了,牙齿也开始掉了,说话就更别提了。他老了,零件都该换了……”她笑吟吟地说道。就坐到老伴旁边,挑着他能嚼得动的东西给他夹到饭碗里,一头招呼着高劲松和何英,“你们也坐下来吃吧。”她忽然又站起来去了厨房,再回来时手里已经拿着半瓶酒和两个小酒杯。“这还是上回他过生日时你们带来的酒哩,我偷偷藏起来了,不敢给他看见。看见了可不得了,不给他喝他就赌气不吃饭。”她把酒杯酒瓶放到桌上,顺手把老伴嘴边粘着的一颗饭粒拈下来抿到桌上,又说,“这老东西,越活越回去了。——你们喝,不理他。”
高劲松和何英一齐笑了,便把自己的酒杯满上。他们在这里就象在自己家一样随便。
老人是他们俩的启蒙教练,也是老人把他们俩从地区体校推荐到省少年足球队,后来还带过他们几个月。记得老人刚刚从地区体校调到省足球队时,高劲松和何英还为此事而莫名其妙地高兴了好些天。可惜的是,老人在不久之后就因为中风而不得不告别了自己心爱的足球事业和心爱的工作岗位;因为这事,单位上特地把他的老伴从地区医院调进了省体委医务处工作,这事大概就是他从自己的不幸中得到的唯一好处,他又可以得到她的照顾了,就象以前他们共同走过的那些岁月一模一样。
菜只有不多的几样。四个盘子里是糖醋白菜,炒肉片,一大盘子番茄鸡蛋和一条红烧鱼,两个碗里是才炸出来的花生米和散发着特制香油味的泡菜,还有一个盆里盛着汤,漂着不多油花的汤面上支支楞楞地堆叠着好些萝卜片。
这饭菜似乎有些简单得近乎寒酸了。不过高劲松和何英并不在乎,在他们的记忆里,这样的饭菜完全就是一种奖励——在他们俩小时候,假如他们在训练比赛或者学习中有什么出色表现的话,老人就会把他们带回自己家去,让老伴做一顿和眼前差不多的饭菜作为对他们的犒劳,可以想象,在大人们的关心和注视下,围在桌边一面听着大人们的夸奖一面吃着和学校食堂里滋味截然不同的饭菜,对两个长期得不到家庭温暖的孩子来说,这是一段多么值得留念和珍惜的幸福时光啊。
老人一边吃,一边慢慢打量着两个弟子,忽然咕哝了一句什么,然后他老伴代他问道:“他问你们,你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们被淘汰了,他们进决赛了,这几天就要去成都打比赛。”坐在老人旁边的何英大声地说道。
也不知道老人听清楚没有,反正大家都分辨出他说的话。
“好,好。”
这种幽默的回答让所有人都笑起来,连何英都乐了。他凑近老人,大声问道:“您听清楚没有啊?我们被淘汰了!今年没戏了,看明年吧!”
老人毫不犹豫地说道:“好,好。”
老人的老伴奇怪地问道:“这才几月份啊,比赛就结束了?”在她的印象里,这两年才开始的职业联赛一般都要到十月底才会在一片感慨赞叹和惋惜声中落下帷幕的——她只是个医生,虽然她的爱人就是个足球教练,但是她从来都不关心什么体育比赛,即使是对职业足球联赛的些许认识,也是从别人的只言片语还有电视上的新闻节目里得来的。去年刚刚开始的“甲A联赛”都快成为一种流行的时髦玩意了,她想不记住都不可能。
“我们参加的是乙级联赛,赛会制,还分小组……”何英不得不再做一次解释。
“哦。”她想起来了,上回老头子过生日时何英和高劲松还和她解释过这事,联赛分为甲A、甲B和乙级三个等级,他们参加的是最低级别的职业联赛。
“小高,你们进决赛了?”她又问高劲松。
“还不能算是进决赛了,只是进了决赛圈。”高劲松说道。他看出她对此还有疑问,赶忙又解释,“还得再踢上三场比赛才知道有没有参加决赛的机会。”
“哦。”她夹了一片鱼肉放在自己的碗里,细心地挑去鱼肉里的小刺之后才把它拨到老伴的碗里,还大声地告诉他,“吃吧,没刺了!”
老人很高兴地慢慢对付着自己碗里的鱼肉和饭。
她又说道:“省里的男子排球队可能也要在年底解散了。——假如他们今年还不能回到乙级的话。”
这个突兀的消息让高劲松和何英一齐停下了筷子。
“为什么?”高劲松奇怪地问道。
“还不是为了钱!”何英愤愤地说道。
高劲松说不出什么话来。何英说的是事实。当初足球队解散就是因为经费不足,省上的体育主管部门要节约这部分经费去保那些能在全运会和奥运会上出成绩的项目,这些项目不仅关系到这个省份的面子问题,更关系到一些人的政绩以及他们头顶上的乌纱帽。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有几分别扭。
沈指导的老伴也意识到她随口提到的事有多么的糟糕,眼前这两个年轻人都是省上体育主管部门“弃卒保帅”发展战略的受害者啊……
她赶忙把话题岔开,问何英道:“你上次带来的那小姑娘呢?怎么这次没有和你一块儿过来?她挺漂亮的,跟你很般配……”
高劲松也说:“是啊,你不是说你父母都挺喜欢她的么?——今天是周末啊,怎么这一回没带她来?”
何英半真半假地哭丧着脸说:“她家里不同意……”
吃罢饭,俩人又坐了一会儿,扯了些闲篇便告辞了。
走出那个由一道高高的围墙和整个居民小区分隔开的体委宿舍院,站到街边,何英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有时间吗?找个地方再坐坐,我和你说点事。”
高劲松点头同意了。从俩人见面的时候起,他就察觉到何英心里装着什么事,说话都不象平时那样爽气,只是在沈指导家里他不好开口询问。
他们在街道的尽头寻到一家茶楼。
两人在临街的大玻璃窗边坐下来。高劲松既没看服务员递过来的单子,也没理会服务员热心推荐的新鲜吃食还有饮料,只是很随便地点了几样瓜子干果,再要了两杯平常的茶水,便把她打发走了。
这个时候他才问道:“你想和我说什么事?”
何英却没吱声,只掏出烟盒来给高劲松递了一根。高劲松接了烟,也没点燃它,只捏在手里来回颠倒把玩,耐心地等待着何英说话。
何英自顾自地把烟点上,又把烟盒和打火机重叠到一起码到茶几上,闷着头抽了好几口烟,这才说道:“明远明年大概不在省城了,他们要去南方沿海,很可能是珠海……”
高劲松没搭腔,只是安静地听着。他注意到何英提到球队时没有用“我们队”这样的称谓,而是直述其名“明远”,连前面的地名都没添上,这似乎意味着很多东西。
何英又说道:“我不想去珠海。”
高劲松疑惑地问:“你和他们的合同还没到期?”据他所知,何英和省城明远的合同与自己当初和新时代俱乐部的合同大同小异,都是以球队在乙级联赛里止步的时间作为合同的截止时间,既然省城明远今年的联赛已经结束了,那么何英实际上和俱乐部也就没什么关系了,怎么突然间就提出他不想去珠海的事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