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王维与王缙:盛唐双璧的手足情 (第3/3页)
缙笑着答应:“好,等我把手里的事办完,就来陪你。”
那时候的他们,都以为还有很多时间,以为能像小时候一样,一起慢慢变老。可他们忘了,岁月不等人,生死更是无常。
辋川泣别:他临终前写信等弟弟,他回来只见到一座新坟,千年银杏还在等“未竟的相聚”
上元二年(761年),王维的身体越来越差,咳嗽、气喘,连下床都困难。他知道时日无多,最放心不下的,还是王缙——那时候王缙又被派出去办事,还在回京的路上。
王维躺在病床上,一遍又一遍地问家里的仆人:“你去看看,你家大人(王缙)回来了吗?”仆人每次都摇头,说:“还没消息呢。”王维就叹口气,闭上眼睛,可没一会儿又睁开,好像怕睡着了,就再也见不到弟弟了。
有一天,王维精神好了一些,让仆人拿来纸笔,他想给王缙写最后一封信。他的手一直在抖,字写得歪歪扭扭,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力气:“缙弟,兄恐不能待你归矣。辋川的房子已备好,可惜不能与你同游。你要好好保重,多为百姓做事,勿念兄。”
写完信,他把信紧紧攥在手里,慢慢地闭上眼睛,再也没睁开。这一年,王维61岁,死在他最爱的辋川别业里,身边没有亲人,只有那封信,还带着他的体温。
几天后,王缙终于赶回长安,一进城门,就听说了王维去世的消息。他疯了一样往辋川跑,到了别业,看见的一座新坟,还有仆人手里那封没寄出去的信。王缙接过信,读着读着,就蹲在坟前哭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撕心裂肺:“哥,我回来了,你怎么不等我啊……”
按照王维的遗愿,王缙把他葬在了辋川清源寺旁的母亲墓边——王维从小就跟母亲亲,跟弟弟亲,死后也要跟母亲、跟弟弟“离得近一点”。王缙在墓前种了一棵银杏树,说:“哥,这棵树陪着你,我也会常来看你。”
后来,王缙当了宰相,权倾朝野,他每次路过辋川,都会去王维的墓前坐坐,有时候带一壶酒,有时候带一张自己写的字,跟哥哥说说话:“哥,今天朕夸我办事办得好,我想起你以前教我写文章的样子了”“哥,辋川的草又绿了,你要是还在,肯定又要写诗了”……
再后来,王缙老了,辞官后就住在辋川,守着王维的墓,守着那棵银杏树。直到他去世,也葬在了辋川,离王维的墓不远——这一次,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现在,辋川的那棵银杏树还在,已经有一千多年了,树干粗得要好几个人才能抱过来,枝叶郁郁葱葱,每年秋天,金黄的叶子落满一地,像铺了一层金子。当地人说,这棵树是王维和王缙兄弟情的见证,每一片叶子,都在诉说着他们的故事。
诗里的牵挂:他的每一句“思亲”,都是写给弟弟的“情书”
王维一辈子写了上千首诗,有写山水的,有写禅意的,最动人的,还是那些写“兄弟情”的诗——每一句里,都藏着对王缙的牵挂。
除了那首家喻户晓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王维还写过一首《留别山中温古上人兄并示舍弟缙》,诗里说:
“舍弟官崇高,宗兄此削发。荆扉但洒扫,乘闲当过歇。”
意思是“我弟弟现在官做得大,我这个当哥哥的,以后就在山里住着。家里的门我会经常打扫,你有空就来歇歇脚。”
那时候王维还没老,在为跟弟弟“以后一起住”做打算了。他想象着在山里种地、写诗,王缙有空就来看看他,兄弟俩一起喝茶、聊天,多好啊。
还有一首《送缙云苗太守》,虽然写的是送别人,可诗里“别后空愁我,相思一水遥”,说的其实是对王缙的思念——每次跟弟弟分开,他都会愁得睡不着觉,就算只隔一条河,也觉得离得好远。
王维死后,王缙把他的诗整理成集,取名《王右丞集》,还亲自写了序言,说:“兄之诗,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吾不及也。”他把王维的诗珍藏在身边,没事就拿出来读,好像哥哥还在身边一样。
有人说,王维是“诗佛”,心里只有山水和禅意,可只有王缙知道,他的哥哥,心里最软的地方,从来都是自己。他们的兄弟情,不是“锦上添花”,是“雪中送炭”;不是“口头说说”,是“用命守护”。
现在读王维的诗,读“空山新雨后”,会觉得清净;读“行到水穷处”,会觉得豁达;当我们读“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时,会觉得温暖——因为我们都有自己的“王缙”,都有那个不管走多远、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等着我们、帮着我们的亲人。
王维和王缙的故事,过去一千多年了,他们的兄弟情,还像辋川的那棵银杏树一样,活着,暖着,提醒着我们:
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不是名利,不是地位,而是那个愿意为你付出一切的亲人,是那份从年少到年老,从生到死,都不会变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