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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真理之板 (第1/3页)
威尼斯圣马可广场,那个曾经汇聚了时间、能量与惊惧的漩涡中心,此刻如同一个刚经历过神圣仪式的巨大圣坛。但丁《神曲》中那骇人又瑰丽的幻象已如同潮水般退去,融入亚得里亚海清冽的晨光之中。留下的并非一片狼藉,而是一种被彻底洗涤后的、近乎神圣的寂静。鸽子重新飞回广场,啄食着地砖缝隙中的食物残渣,但它们似乎也比往常更为安静,仿佛翅膀上也沾染了那份残留的、震颤空气的惊奇感。
叶舟、艾莉丝、诺瓦克教授以及团队的其他成员站在广场中央,如同风暴眼中幸存的水手,脚下是坚实的大地,灵魂却仍在刚才那场跨越维度的风暴中飘荡。他们的脸上交织着震撼、困惑、一丝疲惫,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被真理之光瞬间照亮的明悟。周围是那些前“秩序之盾”成员,他们曾坚定不移的信念在但丁的诗篇化为现实的洪流中被冲刷得七零八落。许多人跪在地上,或是茫然四顾,或是掩面低泣,武器的冰冷触感此刻只让他们感到羞耻与悔恨。他们守护的“秩序”在更高层面的“真理”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但丁遗产”的领袖——那位气质更像一位文艺复兴时期学者而非秘密组织首领的马可·康塔里尼博士——步履略显蹒跚地走向叶舟一行人。他的眼眶微红,脸上混合着巨大的欣慰与更深沉的担忧。“你们看到了,”他的声音因难以抑制的情感而轻微颤抖,仿佛每一个音节都承载着数个世纪的重量,“网络…它通过美和真理响应。始终如此,从未改变。暴力与强制只能激起它的排斥,就像身体排斥病毒。而纯粹的知识、艺术中的神性、数学中的和谐…这些才是与它沟通的桥梁。”
叶舟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仍在战栗的灵魂平复下来。广场的大理石地面传来的凉意让他感到一丝真实。“但丁…他知道了。几个世纪前,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一切。他不是在写诗,他是在记录…记录一次真实的穿越,一次对宇宙终极网络结构的窥探。”
康塔里尼博士郑重地点头,目光深邃:“是的。但他的知识并非独一无二,也绝非孤例。历史上那些最伟大的心灵,都曾以各自的方式瞥见过真相的一角——列奥纳多·达·芬奇在他那些超越时代的发明与解剖图中,捕捉到了生命与机械的流动韵律;米开朗基罗从他雕刻的巨石中,释放出被禁锢的能量与形式;莎士比亚用他磅礴的戏剧和诗行,描绘了人性与宇宙法则的共振…他们都理解,或者说,直觉地感受到了某种连接万物的存在。他们并非先知,而是更为敏锐的接收者。”
诺瓦克教授扶了扶他的眼镜,脸上是学者特有的、因接触到颠覆性知识而产生的兴奋与不知所措:“但为什么?为什么这些知识没有被更广泛地传承?为什么它们始终被隐藏在隐喻、符号和秘密结社之后?如果人类早已触碰过真相,为何我们还在黑暗中摸索?”
康塔里尼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仿佛触及了一个核心的禁忌:“因为危险,教授。巨大的危险。正如你们亲眼所见,网络的力量是真实不虚的,它既能创造,也能轻易毁灭。它可以被误用,而且历史上必然曾被误用,其后果可能是灾难性的。但丁相信,这种层级的 knowledge(知识)必须被 earned(赢得),通过痛苦的追寻、真诚的质疑和道德的锤炼来获得,而不能简单地被 given(给予)。直接给予未经准备的心灵以终极力量,无异于将利剑交于婴孩之手。追求和理解的过程本身,就是筛选和准备的过程。”
他们的讨论被匆匆走来的瓦西里娃特工打断。她手中拿着加密的通讯设备,眉头紧锁,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高度的专业警觉。“我们收到了来自‘秩序之盾’最高领导层的加密讯息。”她报告道,声音压得很低,“内容出乎意料。他们提出…谈判。”
皮拉尔侦探锐利的目光扫过广场四周,本能地评估着潜在的风险:“谈判?在他们刚刚发动了那样一场攻击之后?为什么是现在?这不合逻辑。”
瓦西里娃快速操作着设备,解读着数据流:“讯息来源经过了多重验证,确实来自他们的核心决策圈。情报分析显示,‘秩序之盾’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似乎有一个强大的派系,主要由资深研究员和部分战略家组成,一直对现任领导层的极端手段持保留态度。这次威尼斯事件的失败,尤其是…刚才发生的现象,可能成为了内部矛盾爆发的催化剂。他们声称希望寻找一条‘中间道路’。”
这是一个转折点,风险与机遇并存。经过短暂的紧急磋商,团队决定接受会面提议,但必须极度谨慎。会面地点被设定在威尼斯一个众所周知的中立场所——著名的佩吉·古根海姆收藏馆(Peggy Guggenheim Collection)。这个地方本身就极具象征意义:一座未完成的18世纪宫殿(Palazzo Venier dei Leoni),内部却收藏着20世纪最先锋的现代艺术作品,古代与现代、稳定与变革在此交汇,恰如他们此刻面临的处境。
乘坐“但丁遗产”安排的、毫不起眼的交通艇沿大运河而行,团队抵达了收藏馆。水光潋滟,倒映着两岸古老的建筑,仿佛历史本身在流动。然而,团队无人有暇欣赏这美景,每个人的神经都绷紧着,准备应对任何可能的陷阱。
然而,在收藏馆门口等待他们的,并非预想中全副武装的士兵或冷酷的特工,而是一小群气质截然不同的人。他们大约六七人,穿着得体,更像是大学里的教授或博物馆馆长,脸上带着焦虑却又坚定的神情。为首的一位年长女性,身着剪裁合体的深色套装,银灰色的头发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鹰,却又蕴含着一种冷静和审慎的风度。
“我是伊丽莎白·索恩博士,”女子走上前,没有寒暄,直接自我介绍,她的声音平稳、清晰,带着一种经过严格学术训练的逻辑性,“‘秩序之盾’理事会七名成员之一,前应用物理部主任。我代表理事会中那些相信我们过去方式存在…根本性错误的人。”
叶舟谨慎地向前一步,目光直视着索恩博士:“索恩博士。在发生了这一切之后,为什么选择联系我们?你们想要什么?”
索恩博士的嘴角微微牵动,露出一丝几乎可以称之为悲哀的微笑:“因为你们做到了我们未能做到,甚至不敢去做的事情。你们不仅接触到了网络,更重要的是,你们似乎理解了它真正的本质——它不是一种需要被控制、被恐惧的宇宙力量,而是一个需要被理解、被尊重,甚至与之合作的…存在。你们在广场上引发的共鸣,我们监测到了。那能量的和谐程度…是我们从未记录过的。它证明了我们的方法,基于控制和隔离的方法,是徒劳的,甚至是有害的。”
她做了一个简洁的手势,示意他们跟随她进入收藏馆内部。穿过阳光充沛的中庭,他们步入相对幽暗的展览空间。这里展示着马克·罗斯科(Mark Rothko)沉浸式的色域绘画、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ock)激情四溢的滴画、以及皮特·蒙德里安(Piet Mondrian)冷静抽象的几何构图。
“艺术,”索恩博士停下脚步,凝视着一幅巨大的罗斯科画作——那是由深红、暗褐和黑色组成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矩形色块,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沉下来,“一直就是关键之一。但我们,‘秩序之盾’,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太过于专注于科学的、量化的、可重复的实验方法,我们试图用探测器、能量矩阵和数学模型来框定它,却忘记了人类意识中那些非理性的、直觉的、情感的部分,或许才是更直接的接口。我们成了自己工具的工具。”
诺瓦克教授着迷地看着周围那些抽象表现主义的作品,尤其是波洛克那看似混乱实则充满内在秩序的线条网络:“这些色彩和线条的分布…它们几乎像是《光之书》中那些符号的情感化、表现主义表达。一种非语言的数学。”
索恩博士赞同地点头:“正是如此。网络通过多种方式沟通——通过数学的精确,通过几何的完美,但也通过艺术的升华,通过音乐的和谐。我们把自己局限在了单一频道里,却抱怨接收到的信号模糊不清。这是何等的傲慢。”
她引导他们来到一个看似极其简单的作品前——一个白色的画布上,绘制着一个略显粗糙的黑色方块。乍看之下,它简单得近乎幼稚。“仔细看,”索恩博士轻声道,“卡西米尔·马列维奇(Kasimir Malevich)的《黑色方块》(Black Square),创作于1915年。它被誉为首幅纯粹的抽象绘画,是‘绝对主义’的奠基之作。它宣告了艺术的零度状态,剥离了一切表象,回归到最本质的形式。”
叶舟靠近观察,他发现那黑色并非均匀的死黑。画布的纹理透过油彩隐约可见,方块的边缘并不完美,笔触的痕迹清晰可辨,甚至有些地方因为年代久远而出现了细微的裂纹。这绝非一个冰冷的几何图形,而是承载着时间、手工艺甚至艺术家呼吸的物体。
“这…”叶舟感到一种奇怪的、深刻的熟悉感,“这几乎就像是《光之书》中那个代表‘虚空’(Void)、‘源初混沌’或‘无限潜力’的符号的极端抽象化版本。剥离一切,只为呈现最核心的概念。马列维奇是在用艺术的方式,表达同一个宇宙真理。”
索恩博士的表情变得明亮起来,仿佛找到了知音:“是的!而这还不是全部。”她快步走到另一个展厅,那里陈列着一个当代艺术家的装置作品:一个由无数纤细的光纤和金属丝构成的、复杂无比的立体网络,微小的光点在黑暗中沿着特定的路径流动、闪烁,形成不断变化的光之图案。“这是受量子物理学启发创作的作品,”她解释道,“但它表达的,与古老符号试图传达的别无二致——所有事物之间内在的、动态的、光一般的相互连接。”
他们继续在画廊中穿行,索恩博士如数家珍般地指出一系列不同时期、不同风格的艺术作品——从文艺复兴时期暗藏几何密码的宗教画,到威廉·布莱克(William Blake)充满神秘幻象的版画,再到布里奇特·赖利(Br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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