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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掏粪男孩 (第1/3页)
清晨的雾气还缠绕在山腰间,少年王远,就已经踏上了下山的路。
他生得瘦高,十四岁的年纪,却已经有了成年人的骨架,只是缺乏足够的营养来填满这副身架。
他的脸庞棱角分明,被山风和日头晒成了健康的古铜色,一双眼睛黑得发亮,像两颗沉在水底的卵石。
长期行走山路让他步伐稳健,即使肩头已压着一副沉甸甸的粪担,腰板依然挺得笔直。
王远身上的衣服,是父亲生前留下的,虽说已经洗得发白,甚至连肘部打了补丁,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干净的。
到底母亲总是说:
“衣服破旧跟不要紧,但做人做事,绝对不能脏着身子出门。”
想到母亲,王远的心就忍不住揪紧了。
三个月前,母亲在劳作时,也不知道沾染了什么脏东西,突然就一病不起,其在病后,咳嗽声中更是带着不祥的嘶哑,那脸色也一天比一天苍白。
村里的郎中说了,需要城里大夫开的药方,而药引子昂贵得让王远不敢多想。
“李家招人掏粪,一天三十枚铜币。”
当王远在集市口记得焦头烂额,但却听到这消息时,周围人都捂着鼻子笑,但他却像听到天籁之音。
三十枚铜币,几乎够买三剂药引了。
山路蜿蜒,王远小心地调整着肩上的扁担。
两头挂着的木桶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发出空荡的回响。
这声音将在回程时,被沉重的声响取代——装满李家茅厕的污物,运到城外农庄。
到达李家后门时,天已大亮。
王远抹去额上的细汗,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那扇比他家整个茅屋,还要宽大的木门。
开门的是个胖管家,用绸布捂着鼻子,上下打量他。
“新来的掏粪工?”
管家瓮声瓮气地问,眼睛扫过王远补丁的衣裤和洗得发白的布鞋。
王远点头,不敢多言。
“规矩知道吗?从后门进,不准踏过二院,不准抬头张望,完事后自己到厨房后头取干粮,然后立刻离开。”
管家机械地交代着,仿佛这段话已经说过千百遍。
王远又点头,拳头在身侧微微握紧。
他被领着穿过几道回廊,越走空气中的气味越浓重。
终于在一处矮房前,管家塞给他一把长勺和一辆推车,指着里头:
“卯时开始,辰时必须完事,咱们李家人都起得晚,但你要在少爷小姐醒来前消失。”
王远钻进茅房,开始了工作。
浓烈的气味刺得眼睛发酸,他却毫无怨言,只专注地将粪勺倒入桶中,盘算着今天能挣到的铜币,够买多少药材。
忽然,外头传来脚步声和年轻人的谈笑声。
“那掏粪的还没走吗?臭死了!”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抱怨道。
王远僵在原地,想起管家的嘱咐,低头不敢动弹。
“叫他快点滚就是了。”
男声懒洋洋地回应。
“下午要去赵家诗会,别让这臭味沾了身子。”
脚步声渐远,王远却仍然保持着弯腰的姿势,额上的汗滴落在粪勺柄上,与那些污物混在一起。
那一刻,他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有些东西比粪更臭。
完工后,王远推着车从后门离开,胖管家递过来一个粗布小袋。
王远掂了掂,铜币的重量让他心头一松。
“明天还来吗?”
管家随口问。
“来。”
王远斩钉截铁。
“天天都来。”
转身离去时,他在心中默默计算:
再干十九天,应该就能买齐一个月的药引,母亲的咳嗽会好转,脸色会重新红润起来。
山路上,沉重的粪车吱呀作响,王远却觉得肩上的担子比来时轻了许多。
远方山坳里,自家小屋的轮廓依稀可见,烟囱里已经升起袅袅炊烟。
母亲一定又挣扎着起来,想为他准备些吃的。
王远加快了脚步,粪车的吱呀声仿佛成了山间小调,伴着他归家的步伐,一声声回荡在晨雾初散的山路上。
王远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将粪车停在院外角落里。
“娘,我回来了。”
他朝屋里喊了一声,迅速到井边打水洗手,仔仔细细地搓了三遍,直到确定身上没有残留任何气味。
屋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然后是母亲有些虚弱却温柔的声音:
“小远,灶上热着粥,快吃点。”
王远走进低矮的土屋,看见母亲正挣扎着要从炕上起来,他急忙上前扶住:
“您躺着就好,我自己来。”
母亲李秀莲却执意坐起身,打量着儿子。
四十二岁的年纪,病痛已经在她脸上刻下深深的皱纹,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温柔,此刻正仔细端详着儿子的脸庞。
“今天累不累?活重吗?”
她轻声问,伸手替王远捋了捋额前汗湿的头发。
“轻松得很,就是推个车走走路。”
王远故作轻松地笑着,转身盛了两碗稀粥。
“大夫说了,您得多吃点才能好得快。”
他将稠的那碗递给母亲,自己端起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就着一小碟咸菜吃起来。
“隔壁张婶今天送来几个鸡蛋,我说不要,她硬是留下了。”
母亲指着桌上的小篮子。
“你正长身体,明天煮给你吃。”
王远摇头:
“您吃,我不爱吃鸡蛋。张婶家也不宽裕,明天我摘些山菇给她送去。”
饭后,王远收拾了碗筷,坚持让母亲在院里晒太阳,自己则利索地打扫屋子,修补漏风的窗户纸。
阳光透过新糊的窗纸,在泥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远儿,歇会儿吧。”
母亲靠在藤椅上,手里做着简单的针线活——为儿子补袜子。
王远擦擦汗,坐到母亲身边的小凳上,拿起斧头开始劈柴,动作娴熟而有节奏。
“李家……待下人可好?”
母亲忽然轻声问,手中的针线慢了下来。
王远劈柴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恢复正常:
“好着呢,管家虽然严肃,但从不克扣工钱。”
他没有提起那对年轻男女的对话,也没有说起自己需要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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