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周庄暗哨 (第3/3页)
他。”老汉说。
清辞和另一个闻声出来的老婆婆一起,按住李浩的肩膀和腿。老汉用剪刀剪开伤口周围的烂肉,李浩疼得抽搐,但没醒。然后,老汉用烧酒冲洗伤口,李浩疼得闷哼,身体绷紧。
最疼的是缝针。针扎进皮肉,线拉过伤口,一针,又一针。李浩疼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但始终没醒。
清辞看着,眼泪流得更凶。她握着李浩的手,他的手冰冷,但在颤抖。
终于缝完了。老汉撒上药粉,用干净布条包扎好。李浩的呼吸平稳了些,但脸色还是白得像纸。
“能不能活,看他的造化。”老汉说,擦了擦手上的血,“伤口太深,又感染了。我只有这些土药,能不能抗过去,看他命硬不硬。”
“谢谢您,谢谢您……”清辞连连道谢,想掏钱,但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
老汉摆摆手:“不用。这世道,能帮就帮一把。”他看着清辞,“你们是惹了什么事吧?枪伤,又被人追。”
清辞咬着嘴唇,没说话。
老汉也不追问,对老婆婆说:“煮碗姜汤,放点红糖。”
老婆婆点点头,去灶台忙活。老汉在床边坐下,看着李浩,又看看清辞:“姑娘,你哥这伤,没三五天起不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清辞摇头。她不知道。前路茫茫,后有追兵,李浩重伤,她身无分文。能有什么打算?
老汉沉默了一会儿,说:“要不,先在这儿住下。我这儿偏,平时没人来。你们躲几天,等他好点了再说。”
清辞愣住了:“大爷,我们……”
“我知道你们有麻烦。”老汉打断她,“但再大的麻烦,也得先活命。你们先住下,其他的,慢慢想办法。”
清辞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这一路,遇到了太多好人:安德森神父,陈郎中,哑叔,现在又是这位不知名的老汉。萍水相逢,却愿意冒着风险帮助他们。
“大爷,您贵姓?”她问。
“姓周,叫周老四。”老汉说,“打鱼的,在这河边住了一辈子。”
“周大爷,大恩不言谢。”清辞深深鞠躬。
周老四摆摆手,起身出去了。老婆婆端来姜汤,喂李浩喝下。李浩喝得很慢,但总算喝下去了。
清辞坐在床边,看着李浩苍白的脸,看着他胸口微弱的起伏。她还握着他的手,他的手还是很凉,但脉搏稳了些。
夜深了。屋外传来虫鸣,和河水流动的声音。老婆婆在另一张床上睡了,发出均匀的鼾声。周老四坐在门口抽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
清辞趴在床边,累极了,但不敢睡。她怕一睡着,李浩就不在了。怕一睡着,追兵就来了。怕一睡着,这片刻的安宁就像梦一样碎了。
但最终,她还是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
梦见父亲还活着,在书房里写字。写的是“正气”两个字。父亲说,清辞,你看,这个“正”字,一横一竖,端端正正。做人就要像这个字,站得直,行得正。
然后父亲忽然抬头,看着她,眼神很悲伤。父亲说,清辞,爹对不住你。爹没能保护好你,也没能保护好这个国家。
她说,爹,不怪你。
父亲摇摇头,身影渐渐淡去。书房变成了土地庙,庙里点着蜡烛,蜡烛快要烧完了。土地公的脸在烛光里半明半暗,眼睛好像在看着她。
然后她听见一个声音,很轻,很熟悉,是沈墨的声音:“清辞,箱子……箱子里的东西……是关键……但钥匙……钥匙才是……”
钥匙?什么钥匙?
她想问,但沈墨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了。
她惊醒过来。
天还没亮。屋里很暗,只有灶膛里还有一点余烬的红光。李浩还在睡,呼吸平稳了些。周老四在门口打盹,烟杆掉在地上。
清辞轻轻起身,走到窗边。窗外,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要来了。
钥匙。沈墨在梦里说,钥匙才是关键。
箱子里的证据很重要,但钥匙才是打开一切谜题的关键。可钥匙是什么?在哪里?
她想起顾小满留下的线索,想起那些三角形标记,想起“听雨”茶楼,想起寒山寺的钟声。
钥匙……会不会是顾小满本人?她知道怎么解读那些证据?或者,她知道证据里隐藏的更深层的秘密?
又或者,钥匙是别的什么东西——某个人,某件信物,某个地点?
清辞不知道。但沈墨在梦里告诉她,钥匙才是关键。那她就必须找到钥匙。
可是怎么找?顾小满下落不明,箱子在白玫手里,他们自己被困在这个小渔村,李浩重伤,后有追兵。
绝路。又是绝路。
但清辞忽然想起父亲的话:人这一辈子,总得有那么一两件事,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
那就为之吧。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
她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天,渐渐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