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贷款获批,家庭压力再次转嫁 (第3/3页)
医生详细算了嘛……”母亲含糊地解释,随即又把话题拉回来,“妈的意思是,你爸的手术费,可能还得添点。但你哥这个月房贷,也是火烧眉毛。你看……能不能这样,你那八万贷款,先紧着你爸用。你哥这个月房贷,你看看……能不能先帮着垫上?就这个月,下个月你哥发了工资,肯定还你!”
垫上。两千八百多。就这个月。
听起来似乎合理,只是“垫付”一个月。但张艳红太了解自己的家庭,太了解母亲和哥哥了。“垫付”很容易变成“借”,而“借”很容易变成“给”,然后就是下个月、下下个月……哥哥的工资“效益不好”是常态,母亲的“就这个月”是永远在进行时的谎言。
而且,她哪来的钱垫?下个月工资扣掉贷款,只剩八百多,自己活下去都难。除非……动那八万贷款?可那是父亲的救命钱啊!
“妈,我下个月工资扣掉还贷,只剩八百多了。”她艰难地说出实情,“我自己吃饭租房都成问题,哪有钱垫哥的房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混合着失望、不解和隐隐责备的语气:
“八百多?怎么可能?你那贷款不是一个月还两千二吗?你工资不是三千多吗?怎么只剩八百了?你是不是算错了?”
认知的鸿沟,再次以如此残酷的方式展现。在母亲的想象中,女儿“在大公司”贷款八万,每月还款两千二,工资至少得有四五千,扣除还款应该还能剩两三千,过得“很宽松”。她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相信,女儿的真实月薪只有三千五,扣除还款和最基本开销后,真的会赤贫到只剩几百块。
解释是徒劳的。张艳红感到深深的无力。
“妈,我没算错。我工资就三千五,税后三千一,扣掉两千二,就剩九百。房租水电就要六百。我真的没钱。”她重复道,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那……那怎么办?”母亲的声音慌了,带上了真实的哭音,“你爸手术钱可能不够,你哥房贷又要逾期……艳红,你再想想办法,啊?你不是刚贷了款吗?那八万……能不能先挪一点点,就一点点,把你哥这个月房贷顶过去?等你爸手术时,妈再想办法跟亲戚借点补上?妈求你了,艳红,你不能看着你哥房子没了,对象黄了啊!你哥三十了,这次再黄了,可就真打光棍了!”
又是这一套。用哥哥的“终身大事”,用家庭的“完整”,来绑架她,逼迫她。父亲的病危刚刚看到一点曙光,哥哥的房贷危机就接踵而至。这个家,像一台永远在漏水的破船,而她,是唯一那个在不断舀水、试图不让船沉没的人。可无论她舀得多快,漏水的窟窿总是比她的力气增长得更快。
“妈,那八万是贷款,有协议的,必须专款专用,用来给爸治病的。挪用了,公司能查出来,我要负责任的。”她试图用公司的规定来抵挡,虽然她并不知道协议里是否有这样的条款,但这似乎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稍微坚固一点的盾牌。
“公司的钱……那,那你能不能……再跟公司说说?看能不能再多贷点?”母亲像是抓住了新的稻草,急切地说,“你都能贷八万了,再多贷两万三万,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反正都是借,多借点,把你爸的手术费和哥哥的房贷都解决了,你慢慢还就是了!”
再多贷点。慢慢还。
母亲说得如此轻松,仿佛贷款就像去菜市场买菜,可以讨价还价,可以赊账。她完全看不到女儿肩上那已经沉重到极限的负担,看不到未来三年每月仅剩几百块生活的绝望,更看不到“慢慢还”背后,是女儿整个青春、健康和可能性的透支。
张艳红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消防通道里很安静,只有应急灯发出幽绿的光。她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从心底蔓延到四肢。刚刚因为贷款获批而燃起的那点微弱的希望和力气,在母亲这通电话的“新问题”面前,被迅速抽干,碾碎。
父亲的医疗费还没完全解决,哥哥的房贷压力又转嫁过来。家里的索取,像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而她的“贷款能力”,仿佛成了这个家庭眼中新的、可以无限开采的矿藏。这次是八万,下次他们会想要多少?十万?十五万?她还能贷几次?还能扛多久?
“艳红?艳红你在听吗?”母亲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妈,”张艳红开口,声音沙哑,空洞,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钱周五到账。爸的手术费,我会转过去。哥的房贷……我真的没办法了。你让他自己想办法吧。我累了。”
说完,她不等母亲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她关掉了手机。
世界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幽绿的灯光,和冰冷的地面传来的寒意。
她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没有眼泪,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一种深沉的、令人窒息的疲惫和绝望,像冰冷的水泥,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牢牢封死在里面。
贷款获批了,八万救命钱即将到手。
但家庭的索取,并未暂停,反而变本加厉,以新的形式,更重的分量,再次转嫁到她已经不堪重负的肩膀上。
而她,除了承受,除了在这冰冷的楼梯间里,独自消化这新一轮的绝望,还能做什么呢?
未来,像窗外灰白沉重的天空,看不到一丝光亮。
只有那每月两千二百二十二块的扣款,和家里永无止境的索取,像两道越来越紧的绞索,正在缓缓收紧,要将她拖入更深、更暗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