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拒绝引发的家庭风暴与道德绑架 (第3/3页)
辑,在此刻赤裸裸地展现。在母亲的价值体系里,儿子是根本,是延续香火的希望。女儿是外人,是迟早要泼出去的水,女儿的一切资源,都应该理所当然地用来供养儿子。
张艳红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不是生理上的,是心理上的。那种被物化、被工具化、被彻底否定作为一个独立个体价值的恶心。在母亲眼里,她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有自己人生、自己痛苦、自己梦想的女儿,而是一个为哥哥、为家庭服务的工具,一个可以无限索取的资源。
“妈,我也是你的女儿啊……”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弱,颤抖,带着泣音。
“女儿?你现在还知道是我女儿?”母亲的声音充满讽刺,“是女儿,就该为家里着想,就该帮你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铁石心肠,见死不救!张艳红,我今天把话放这儿,这十万你要是不拿出来,你就别再进这个家门!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又一次威胁。但这一次,张艳红听出了那威胁背后,真实的绝望和无力。母亲知道,除了断绝关系,她没有任何别的筹码可以逼迫这个远在南城、已经“翅膀硬了”的女儿。
可悲的是,这唯一的筹码,对张艳红来说,依然有致命的杀伤力。家,是她疲惫时唯一可以回去的港湾,是她在这个冷漠城市里,最后的情感寄托。失去它,她就真的成了无根的浮萍,飘到哪里,死在哪里,都没人在乎。
恐惧,再次攫住了她。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一种深沉的悲哀。为这个家,为母亲,也为她自己。
电话那头,传来了另一个声音,粗哑,不耐烦,是哥哥张耀祖:
“妈,你跟她说那么多废话干啥?她不就是不想给吗?行啊,张艳红,你有种。以后家里有事,你别回来哭!爸要是死了,你也别回来送终!”
恶毒的诅咒,从亲哥哥嘴里说出来,像一把淬毒的刀子,狠狠扎进张艳红心里。她浑身颤抖,几乎握不住手机。这就是她为之付出、为之节衣缩食的家人?这就是她血缘至亲的哥哥?
“耀祖,你别这么说……”母亲微弱地劝阻,但语气里并没有多少责备。
“我说错了吗?”张耀祖的声音更加激动,“她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坐办公室享福,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她管过吗?现在让她出点钱给我买房,就跟要她命似的!这种妹妹,我要她干啥?”
“艳红啊,你听听,你听听你哥说的……”母亲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你哥心里苦啊……你就当妈求你了,行不行?你就帮帮你哥,帮帮你这个家。十万块,对你来说真的不算啥,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行不行?”
从威胁,到道德绑架,到亲情勒索,再到最后的哀求。一套组合拳,试图从各个角度击垮她的心理防线。
张艳红滑坐到冰冷的水泥台阶上,将脸埋进膝盖。眼泪汹涌而出,无声地浸湿了裤料。她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那种冷,比消防楼梯间的寒意更甚,是心被彻底冻僵的冷。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还能说什么。所有的解释都被堵死,所有的情感都被利用,所有的付出都被无视。在这个家里,她的价值,只在于她能拿出多少钱。拿不出,她就是“白眼狼”,是“没良心”,是“不孝女”。
电话那头,母亲还在哭诉,哥哥还在咒骂,背景里似乎还传来了父亲虚弱的咳嗽和叹息。一场针对她一个人的家庭风暴,在千里之外的北方小县城,轰轰烈烈地上演。而她,被困在南城这个冰冷的楼梯间里,独自承受着所有的指责、咒骂和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那头的喧嚣渐渐平息。也许是母亲哭累了,也许是哥哥骂够了。最后,母亲用沙哑的、充满疲惫和失望的声音说:
“张艳红,妈最后问你一次,这钱,你拿,还是不拿?”
张艳红抬起头,脸上泪痕狼藉,眼睛红肿,但眼神是一片死寂的空洞。她对着手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清晰地说:
“妈,我拿不出。杀了我,我也拿不出。”
然后,她挂断了电话。
动作干脆,利落,像用刀切断了一根连接着她和那个世界的、早已鲜血淋漓的脐带。
手机屏幕暗下去。楼梯间里,重归寂静。只有幽绿的应急灯,和远处城市隐约的嗡鸣。
她坐在冰冷的水泥台阶上,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肩膀开始剧烈地颤抖,但依然没有声音。那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连哭泣都被剥夺的崩溃。
家,那个她以为可以永远回去的港湾,那个她拼尽全力想要支撑的地方,此刻,对她关上了门。不,是她亲手,切断了那根连接的绳索。
不是因为恨,不是因为无情。
是因为,她真的,拿不出那十万块。
是因为,她也是人,她也会累,她也有极限。
是因为,在爱和索取之间,那个家,早已失衡。而她,不想被彻底拖入深渊,同归于尽。
夜色,透过楼梯间高处的气窗,渗进来。深沉的,冰冷的,没有星光的夜色。
而她的战争,远未结束。家庭风暴暂时平息,但道德绑架的枷锁,亲情撕裂的伤口,以及对未来的巨大恐惧,才刚刚开始。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真的,只有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