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递进 (第3/3页)
老太爷私交颇深,相处时间久得几乎不逊于袁钟本人。她确实和这位公公很熟,因此身边一些信得过的人其实也能左右到对方的一些细微的选择——比如一部分遗产是否要捐给某个特定的机构,突然提起一两个大概也需要照顾的远房亲戚,让老爷子改改主意。
如果是想要鱼死网破把置身事外的许芳婷拖下水,一个来自管家的电话提醒就足以让正在外国养老院安享晚年、或许正优哉游哉每天浇花遛鸟的老头做一些导致那个微妙平衡变化的小事。
公寓的清扫记录显示,唯独书房外的那间屋子并未被定时打扫。实际上,结合那些零零碎碎的线索,那是她刻意留出的“只等一个人来发现”的机关。根据陆遥统计出的门禁进出数据,管家每周带人来清理一次房间。但根据俞英健的调查,唯独那件书房被落下了,方法很简单,大概是主人随口一句话立下了“不要随便进书房”的口头规矩,
管家只要在她的指示下专门进屋,哪怕是以“帮忙拿个东西去派出所”这类理由进门,极具职业素养的老伙计就能看到那朵死花再翻阅文件,再把这一切传达出去。
而只要老太爷得到暗示,哪怕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在某些间接影响下轻微改动遗嘱、提前卖出一部分股份,许芳婷就无论做什么也再掌控整个远振集团。
这就是李详英真正的计划:一旦自己被出卖,就用老爷子的手封掉对方的路。
可惜——这只是商业层面的牵制。
出动俞英健的调查为的是更踏实的证据,最好不过是许芳婷也能和李详英一样付出代价的铁证。但大概是意识到这才是真正一条路上的蚂蚱不能越过的避障。就算启动了这个机制让袁家老爷子改了遗嘱,从刑事角度,许芳婷依然是无懈可击。
也就是说,这个得来不易的后备程序对警方来说可以是除了验证事实毫无用处。
合作也许早在袁祈事发前就有了策划,因为袁祈死去导致的数字变动而陷入了一个可行的平衡。她们的新计划代价看似高昂,但在陷入死局的前提下连动机都在社会逻辑下显得合理:
“为了彻底更新过去的自己。”
人是屈从于过去生活状态永不满足的生物,这是个在不同起点上见仁见智的命题。
李详英看似风光,实际所拥有的财富几乎都源自夫家的“施舍”,人生的高光时刻仅剩在商场里买买买同时,想着破产的父母被迫断绝关系在外国不知道过着什么日子,自己有心无力顶着家庭主妇头衔、拿着个二十几年前的艺术学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许芳婷奋斗多年成了企业高层人物,但在许多更高层的决策者眼里仍旧带着那个刺眼的“情人”标签。在别人面前,她或许表现出了云淡风轻舍我其谁的精神面貌,但只要没有拿到无条件受人尊敬的资本,无论何时何地,她都只能是别人手底下的打工仔。
二人组合的强度属实不凡,起码在算计袁钟这一命题里足以获得高票偶像成团出道:李详英熟悉袁家的每一个角落和每一个在宅子里工作生活了十几年的工作人员;许芳婷不仅有着广为人知的高智商,还出了名的作风谨慎,善于在最讲规则的场合里把规则用得最不讲理。
最重要的是刚才精心设计的当口在袁振的干涉下,这两个人完全没有反目的迹象。
邵梓相当苦恼。
他知道自己很难在长期筹划的案件汇总随时拿到证据,如果现在无法让她们互相撕咬,那么接下来能做的只能是层层瓦解她们合作的基础条件。
运气好的话,才能袒露出更多的破绽。运气不好也可以避免最坏的可能。
也许给一点甜头让她们认为自己的计划无懈可击,这些试探都不过是警方的多事,在获得利益后由合作转向竞争,然后互相怀疑,让“连带责任”不再稳固——哪怕她们还保留着共同的秘密,也会出于自保而各自退一步。
退一万步来说,虽然这样的结果不是最好的,如果让焦虑转移,两位不再有时间作妖,让在利益纠葛里充当人形自走道具的袁钟好歹能活下去……
所以收敛了层层推进的过程,难道要在没有揭穿任何事的前提下就这么点到而止?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让邵梓愣了愣——他特意嘱咐几个人不要联系他。但是看到来电姓名以后他就释然了,很快接了电话。
“邵梓,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林芸的声音快而不急,“你们没有跟进这件事的全过程,还漏了一个不起眼的关键点。”
邵梓张了张嘴。
随着简练而直接语言不断灌进脑海,所有冗杂信息被分析透彻,唯一的线索来源和处理方法浮现在脑海中,他的视线也意外地撞向了一个人。
——袁振正不耐烦的拿起表,看着现在不断往后前进,带来了新的一天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