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茧声 (第3/3页)
“这是娘的梳妆匣。”安寻的手在抖,指尖划过匣子上的花纹——也是朵莲花,和木头上的一样,“我以为当年被抄家时烧了。”
阿禾突然想起什么,往柴堆塌了的地方跑,苏辞跟着过去,看见她从石板底下摸出把铜钥匙,钥匙柄也是莲花形的。“娘临终前塞给我的,说藏在柴堆下,我忘了……”她的声音里全是哭腔。
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咔”的轻响,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醒了。匣子里铺着块蓝布,上面放着些银饰,还有个锦袋,打开一看,是半块玉佩,玉色发暗,上面刻着个“寻”字。
“是爹的玉佩。”安寻把玉佩捏在手里,指腹摩挲着那个“寻”字,“他说当年跟娘定亲时,把玉佩掰成了两半,娘一半,他一半。”
苏辞的目光落在蓝布的角落,那里绣着行小字,用的是金线,不太明显:“茧破时,莲花开。”
她突然看向竹篮里的蚕茧,不知何时,茧壳上裂开了道缝,透出点银白的光。
“你们看!”苏辞指着茧,三人凑过去,看见裂缝里探出个小脑袋,是蛾子的触角,嫩黄色的,像两根细草。
阿禾突然笑了,眼泪还挂在脸上:“王婆说的是真的……娘说等莲花开了就回来,原来不是指池塘里的,是指……”她摸着梳妆匣上的莲花,声音轻得像叹息,“是指这个啊。”
安寻把玉佩揣进怀里,拿起那只红绣鞋,往井里看了看:“另一只肯定也在里面,等下我再下去捞。”
苏辞没说话,只是把竹篮往阳光下挪了挪。茧壳的裂缝越来越大,能看见里面的蛾子正在扑腾,翅膀还没展开,是浅褐色的,沾着点湿乎乎的黏液。
井台边的青苔上,不知何时落了只蝴蝶,翅膀是白的,上面有淡淡的莲花纹,停在阿禾的手背上,翅膀扇动时,带起的风拂过她的烫伤,竟不那么疼了。
安寻往井里放木桶时,苏辞看见井壁上的水痕,像幅画——从井底到井口,漫上来的水印子,正好是朵莲花的形状,只是之前被青苔盖着,没发现。
匣子里的银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苏辞拿起支银簪,簪头也是莲花的,突然发现簪杆上刻着行字,比头发丝还细:“三日后,西坡见。”
她抬头看向西坡的方向,那里种着片桑树,桑叶正绿得发亮。竹篮里的蚕茧彻底裂开了,蛾子爬了出来,翅膀慢慢展开,上面的花纹渐渐清晰——不是莲花,是砚台上的缠枝纹,一圈圈的,把“禾”字和“寻”字圈在了中间。
阿禾和安寻还在研究梳妆匣里的东西,没注意到蛾子飞了起来,绕着井口转了三圈,往西坡飞去。苏辞看着它越飞越远,突然想起王婆今早说的话:“有些念想,不是要埋在土里,是要等它自己飞出来。”
井绳还在晃,木桶里的水漾出些,滴在青石板上,和露水混在一起,像颗刚落下的泪。苏辞摸了摸掌心的浅印,“禾安,寻安”四个字,好像比昨天更清晰了些。
远处的西坡上,桑树叶子沙沙地响,像有人在那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