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唯你不能! (第2/3页)
愿意去查,想不想去管的事情。到那时,区区仇敌,纵有遮天之网,在你眼中,也不过是冢中枯骨,何足挂齿?你想查清真相,想惩治元凶,或许……真的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苏凌听到这里,心中冷笑更甚。孔鹤臣自己便是此道中的顶尖高手,自然深谙权势的魔力与诱惑。他这是在给黑牙画一张看似辉煌灿烂、实则永远无法真正触及的海市蜃楼,一张足以让绝望之人飞蛾扑火的大饼。
“我问他,那……那自身之强大呢?”
“他说,‘自身之强大……’”他的目光倏然一转,变得锐利如鹰隼,仿佛有实质般的剑气隐含其中,整个人的气势都为之一变。”
“‘便是要向内求索,修习至高无上的武道,千锤百炼,将己身打造成最可靠的兵器!外物皆可抛,唯自身力量永恒!若你能寒暑不辍,历经生死考验,最终突破桎梏,成为那令人仰望的九境高手,乃至……那传说中一人可当百万师、几近陆地神仙的大宗师!’”
“‘到了那般境界,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天地虽大,何处不可去?规则枷锁,何人能束缚?你的意志,便是规则!你的拳头,便是道理!到了那时,又何须假手他人,依靠那变幻莫测、需时时权衡的权势?你自身,便是你最大的倚仗!这,才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力量!’”
黑牙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味当时面对这两个截然不同、却又都充满诱惑与艰险的未来时,那种心潮澎湃与茫然无措交织的复杂心情。
苏凌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知道,下一个看似自主、实则早已被引导好的选择,将如同最后一铲土,彻底将黑牙推入孔鹤臣精心挖掘好的黑暗深渊。
“孔大人说完.....”黑牙的声音将苏凌从思绪中拉回。
“他的目光炯炯地凝视着我,他问我,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重量。‘小友,这两条路,老夫已为你剖析清楚。然,皆非坦途,甚至可以说是步步杀机,荆棘密布,凶险万分。一念之差,便是万劫不复。你……想清楚,要选择哪一条?’”
黑牙沉默了片刻,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骨节发白。然后缓缓说道:“我……我当时跪在那冰冷坚硬的地板上,脑子里像是塞进了一团乱麻,又像是被投入了滚沸的油锅……想了半晌,权衡了又权衡。”
“我爹一生清廉自守,最恨的就是那些仗势欺人、蝇营狗苟的贪官污吏……我若走上那条路,岂不是违背了他的教诲?我自己心底深处,也更想凭借自己的本事,走一条相对……相对堂堂正正的路……”
“于是,我抬起头,鼓起残存的所有勇气,迎着孔大人的目光,用尽力气说,‘恩公……我……我想选第一条路。我想……我想像您一样,读书明理,考取功名,凭自己的才学入朝为官!我要堂堂正正地进入那些衙门,利用朝廷的法度,亲自查清我爹的冤案,将真相大白于天下!用朝廷的王法,来公正地审判、惩治凶手,为我爹娘阿姐报仇雪恨!这……这才是我爹希望看到的!’”
这个选择,或许是一个深受清官父亲影响、骨子里尚存一丝对“公道”信仰的少年,在无边绝望中,所能抓住的、最符合他内心道德准则的一丝微弱曙光。他渴望的不是简单的杀戮,而是正义的伸张。
然而——
黑牙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时隔多年仍无法消散的浓浓困惑与当时如坠冰窟的寒意。
“孔大人听完我的话,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甚至没有流露出明显的失望或反对。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那眼神……复杂极了,里面有我看得懂的怜悯,有深切的惋惜,但还有一种……我当时完全看不懂的东西,像是……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说出了一番幼稚得可笑的话。然后,他缓缓地、却异常清晰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说,‘不行。这条路,你走不通。’”
黑牙顿了顿,仿佛在努力回忆并复刻当时那种被彻底否定、前途尽毁的窒息感。
“我记得特别清楚,他接下来,向前微微倾了倾身,目光牢牢锁住我,刻意加重了语气,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对我说,‘这天下人,寒门士子也好,世家子弟也罢,或许皆有机会通过寒窗苦读,搏个功名出身,光宗耀祖,施展抱负。但唯独你——黑牙,不能!天下人皆能如此,唯独你,绝对不能!’”
“我跪在地上,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前匍匐了半步,仰着头,绝望地追问,我问他,“恩公!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天下人都可以,唯独我不能?!求您告诉我!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道理?!难道我连读书考功名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苏凌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笑声低沉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呵……这说法听着倒也新鲜。为何天下人都能走的路,唯独你黑牙不能?苏某倒真想听听,这位孔大人,是如何自圆其说的。”
静室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已渐渐歇了,只余下檐角积水滴落在石阶上的单调声响,嗒……嗒……嗒……,清晰而规律,仿佛一下下敲在人的心坎上。
案几上的烛火偶尔噼啪爆开一点细微的火星,映得苏凌的侧脸在明暗之间交错,他眼中讥诮与探究之色交织,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前倾,等待着黑牙的下文。
黑牙蜷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看似平和、实则令他骨髓发寒的午后。孔府的书房里虽摆放着消暑的冰鉴,丝丝吐着凉气,却让他感觉比昕阳郡的寒冬更冷。
“孔大人……”黑牙的声音在寂静的静室里荡开,带着回忆特有的飘忽与沉重,“他当时……屏退了左右伺候的下人,书房里只剩下我二人。他看着我,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慎,问我,‘小友,你可知如今我大晋科场取士,最重为何?取的是何物?’”
黑牙顿了下,抬眼看向苏凌。苏凌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轻轻敲击着,嘴角仍噙着那丝冷笑,眼神却已然变得专注起来。
“我那时……虽出身小吏之家,却也听父亲说过科考乃朝廷遴选人才之正途,自是依着本能回答,‘取……取的自然是才学。’”
黑牙的声音低下去,脸上肌肉抽动,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孔大人闻言,竟是抚掌长叹,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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