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暗潮与前奏 (第3/3页)
游》里“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苏曼的暗手、林深的投机,像浅浅的积水,看似汹涌,却载不动他这艘装满“真心”的大船;而他多年在北方写生的积累,对土地的理解,对艺术的执着,才是能载舟的厚水,足够让他在暗潮里稳住方向。
远处的霓虹突然暗了一瞬,又重新亮起,橘色的光透过云层,把陈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仓库的铁皮门上,像幅扭曲的剪影。他想起昨天整理画稿时翻出的旧照片,是十年前在漠河写生时拍的,雪地里的他裹着军绿色的大衣,领口和袖口都沾着雪,冻得通红的手里攥着支冻硬的画笔,笔尖还沾着未干的蓝颜料,眼里却全是执拗的光——那时的他,没想过有一天会卷入这样的纷争,也没想过自己的画能被多少人看见,只想着把眼前的雪、眼前的天、眼前的冻土,都画进画布,留住那份最原始的感动。
“风更冷了。”周苓往他怀里缩了缩,鼻尖蹭到他的胸口,带着点凉意。
陈迹收紧手臂,把她抱得更紧些,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闻着她发间的松节油味,像闻到了初心的味道。仓库里的画还在等,等一双懂得欣赏的眼睛,等一个被理解的机会;老白还在为他奔波,跑遍北京城找策展人、联系场地;周苓还在身边陪着,帮他调颜料、补画框、守着画室的每一个日夜;而他的笔,还能画出心里的北方,画出冻土的裂痕、胡杨的风骨、寒鸦的孤独。那些明枪暗箭,那些市场算计,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渺小,像风中的尘埃,吹过就散了。
他抬头望向天际,云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积,从浅灰变成深灰,最后成了近乎墨色的黑,像幅未完成的水墨画,笔触粗粝而豪放。空气里的湿度越来越重,吸进肺里都带着凉意,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来临——这场雨,或许会冲刷掉空气中的尘埃,也会冲刷掉艺术圈的虚假,留下最真实的东西。
“要变天了。”陈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像北方冻土下的岩石,坚硬而坚定。
周苓没有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深,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像抓住了最稳固的依靠。风卷着远处的车鸣声掠过仓库,铁皮屋顶发出沉闷的回响,像远处的雷声。陈迹知道,这场风暴不会轻易过去,林深的展览、苏曼的暗手、艺术圈的偏见与算计,都会像雨点一样砸下来,试图打垮他、淹没他。但他不怕——那些画里的冻土与寒鸦,那些颜料里的执着与热爱,那些和周苓一起走过的日子,早已在他心里筑起了最坚固的城墙,像《道德经》里“善建者不拔”,这座城墙,建在“真心”的地基上,任风吹雨打,也不会动摇。
仓库深处,《寒漠孤烟》的画布在风里轻轻颤动,布面的弧度像呼吸一样平缓,仿佛也在应和着即将到来的风雨,带着从容与笃定。陈迹的目光穿过黑暗,落在那抹沉郁的钴蓝上,眼里的光芒,比远处的霓虹还要明亮——那是初心的光,是信念的光,是懂得“强行者有志”(《道德经》)的光。他知道,真正的较量就要开始了,而他和他的画,早已做好了准备,像北方的胡杨,在风沙里站了千年,也能在这场暗潮里,站得笔直、活得坚韧。
风还在吹,云还在聚,暮色越来越浓,但陈迹的心里,却亮得像正午的太阳——因为他知道,只要守住本心,守住对艺术的热爱,守住身边的人,再大的暗潮,也不过是未来大道上的一段前奏,过后便是更辽阔的天地,更明亮的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