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孤星 (第2/3页)
没好转的迹象。
后来有回,我对着银锁发呆,指尖反复摩挲着那个“旭”字,张容华坐在我身边缝锦帕,青灰色的线在素白的绢上走,针脚慢却齐整。
她忽然说:“你母妃她不是不疼你,也不是不要你,是她太怕了。”
我抬头看她,她把线穿过针孔,打了个结,又说:“她自己在宫里活得难,身子又弱,怕你将来没依靠,才想让你早点懂事,多点本事。这宫里的孩子,懂事晚了,是要受委屈的。先帝的第一位太子,就是因为斗不过别人,最后才郁郁而终……差点忘了,那位是宫里的忌讳,”张容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阿珩,懂了吧?”
我其实不大懂张容华的意思。
不过,那枚银锁,我一直带在身边,枕下、袖袋里,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后来锁身被磨得更亮了,那个“旭”字却愈发清晰,像是刻进了我的骨血里。
在我模糊的童年记忆里,真正让我觉得暖的,是张容华。
她住在长乐宫的东殿,殿里总飘着花香,窗台下摆着她养的茉莉和兰草,连空气里都带着点甜意,和凝芳殿的苦艾味截然不同。
张容华性子温和,说话总是慢慢的,像春日里的风,吹在脸上,不冷也不燥。
她最擅长绣竹,青灰色的线在素白的绢帕上走,针脚慢却齐整。
不一会儿,一片带着露珠的竹叶就显了形,连叶尖的弧度都透着灵气。
她缝帕子的时候,总爱把我抱在膝头,让我玩她放在手边的蜜饯罐。
那是个青花小罐,瓷面光滑,上面画着缠枝莲,也是她的陪嫁。
罐子里装着江南来的青梅蜜饯,酸坤宁带甜,是她的娘家每隔三个月就派人送来的,说是“娘娘小时最爱的味道”。
“阿珩,张嘴。”
她绣一会儿,就会停下手里的活,从罐子里摸出一颗蜜饯,剥了糖纸喂我。
蜜饯的酸意裹着甜,在舌尖散开时,我总会忍不住眯起眼睛,像只偷吃到糖的猫。
她就笑着用指尖刮我的鼻子:“小馋猫,慢些吃,这儿没人跟你抢。”
那时我最盼着雨天。
下雨天不用去大本堂读书,张容华就会把窗关上,点上淡淡的熏香,抱着我坐在榻上,给我讲江南的故事。
她说江南的春天有青团,绿油油的,裹着豆沙馅,咬一口,甜汁能流到嘴角;
夏天有荷花,粉色的花瓣落在水面上,能漂很远,像小船;
秋天有桂子,风一吹,落在头上、肩上,香香的,能香一整天;
冬天有雪,下得不大,却能把屋顶盖成白色的,像撒了层糖霜。
那些我从没见过的景象,在她的描述里,变得鲜活又温暖,我总缠着她:“张娘娘,江南真的这么好吗?”
她就摸着我的头,眼里带着点怀念:“是啊,很好,等将来阿珩长大了,娘娘带你去看。”
有一回,我指着她绣好的竹帕问:“张娘娘,为什么总绣竹子呀?宫里的娘娘们都爱绣牡丹、绣凤凰,多好看。”
她把帕子举起来,对着光看,竹影落在她脸上,温柔得很:“竹子好呀,风吹不倒,雨打不坏,就算冬天叶子落了,根也还在土里,等春天一到,又能长出新的来。”
她的指尖轻轻落在我的头顶:“阿珩也要像竹子一样,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好好的,不能倒。”
那时我不懂她说的“不能倒”是什么意思。
我心里只觉得竹子真好,能一直活着,不像宫里的花,开得再艳,也会谢。
我把她的话记在心里,有回跟着内侍去御花园,看见湖边的竹子,就忍不住伸手去摸,想知道是不是真的风吹不倒。
结果脚下一滑,身子往前倾,差点掉进湖里,幸好内侍眼快,一把拉住了我的后领,才没让我变成“落汤鸡”。
张容华知道后,没骂我,也没怪我,只是笑着给我换了干净的衣服,又喂了我一颗青梅蜜饯:“傻孩子,竹子的‘不倒’,那不是身子,那是心。”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那颗蜜饯含在嘴里,觉得那天的青梅,好像比往常更甜些。
我和张容华住在一起的四年,是我在宫里最安稳的日子。
那时没人说我是“天煞孤星”,宫人们见了我,都会笑着说“六皇子是张容华的心头肉”;
那时四哥沈怀璟也还小,没开始练箭,总跑来长乐宫,抢我的蜜饯吃。
张容华也不恼,只是多拿几颗,让我们分着吃;
那时父皇偶尔也会来,坐在窗边看张容华绣帕子,看我玩蜜饯,说一句“阿珩被你养得真好”,语气里带着点难得的温和。
可好日子总是短的,像宫里的花期,转瞬就过。
我七岁那年,张容华忽然就病了。
起初只是咳嗽,她以为是受了凉,没当回事,依旧给我绣帕子,喂我蜜饯。
只是绣帕子的速度慢了些,喂我蜜饯时,手会偶尔发抖。
直到有回她绣着绣着,突然咳得弯下腰,帕子掉在地上,线轴滚了一地,青灰色的线缠在一起,像乱了的心事。
我才知道,她病得重了。
父皇派了太医来,一拨又一拨,药汤熬得整个东殿都飘着苦香,把茉莉和兰草的味道都盖过了。
可张容华的身子还是一天比一天瘦,脸颊陷了下去,眼窝也深了,连说话的声音都轻得像棉花。
我每天放学后,都坐在她床边,给她读我学的《千字文》,读得磕磕绊绊,有些字还认不全。
她听着听着,就会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点笑,像是很安心的样子。
有一回,我把“天地玄黄”读成了“天地玄王”,自己没察觉,她却轻轻纠正我:“是‘黄’,阿珩,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我赶紧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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