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五章 荆棘荣华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页 进书架
最新网址:m.rulianshi.net
    第五章 荆棘荣华 (第1/3页)

    景和十四年,春寒料峭。

    宫墙内外的积雪尚未完全消融,枯枝在料峭的春风中瑟瑟发抖,仿佛预示着这个春天依旧带着冬日的余威。然而,一股无形的暖流,却悄然在北三所那冰封多年的角落开始涌动。七皇子慕容云泽的名字,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沉寂的宫廷中激起了微澜,不再是讳莫如深的禁忌,也不再是仅供人嘲弄的笑柄。

    自那日养心殿惊心动魄的“冲喜”之后,慕容云泽的命运轨迹发生了微妙的偏转。皇帝虽未立即恢复他应有的皇子尊荣与待遇,却默许了他每日清晨前往养心殿请安的举动。起初,他只能隔着厚重的明黄色帘幕,远远地跪伏在地,磕头行礼,连皇帝的影子都难以窥见。渐渐地,帘幕被稍稍卷起,他得以在几步之外,用清晰的声音向父皇问安。再后来,皇帝偶尔会隔着帘子问他一两句话,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儿臣在冷宫…在北三所,终日无所事事,便寻了些旧书,聊以度日。”当皇帝第一次问起他平日做些什么时,慕容云泽垂首敛目,声音谦卑得恰到好处,带着一丝被遗忘的孤寂,却无半分怨怼。

    皇帝躺在龙床上,隔着纱帘,看着那个跪在光影交界处、身形单薄却背脊挺直的少年,恍惚间似乎看到了沈妃当年清丽脱俗、才情横溢的影子。一股久违的、近乎麻木的怜惜之情,如同细小的藤蔓,悄然爬上了他因丹药而日渐枯槁的心房。

    “哦?都读了些什么书?”皇帝的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却难得地多了一丝温度。

    “回父皇,《论语》、《孟子》,还有…一些史书。”慕容云泽谨慎地回答,每一个字都经过斟酌。

    “史书?”皇帝浑浊的眼珠似乎亮了一下,带着一丝兴趣,“说说看,对哪段史事…最有心得?”

    慕容云泽心中念头飞转。他需要展现才智,却又不能锋芒毕露;需要迎合圣心,却又不能显得谄媚。他略一沉吟,选择了最稳妥、也最可能触动皇帝此刻心境的答案:“儿臣读《史记》,感佩于汉文帝之‘无为而治’。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文帝不兴土木,不扰民生,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方有后来文景之治的盛世景象。”他刻意强调了“无为而治”、“与民休息”,这正是晚年沉溺享乐、惧怕动荡的皇帝最想听到的治国理念。

    果然,皇帝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赞许之色,甚至微微颔首:“小小年纪,身处逆境,竟能潜心读书,有此见解,实属难得。”

    侍立在一旁的林皇贵妃,妆容精致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阴霾。这野种竟如此会讨巧卖乖!她强压下心中的不快,挤出一个温婉却暗藏锋芒的笑容,插话道:“七皇子好学问,只是冷宫清苦,怕是连像样的笔墨纸砚都短缺吧?陛下,不如让七皇子搬回皇子所居住?一来环境好些,二来也方便延请名师教导,专心进学,将来也好为陛下分忧。”这话看似关怀备至,实则暗藏杀机。若慕容云泽顺杆爬,立刻显出急功近利、贪图享受之态;若他拒绝,又显得不识抬举,辜负圣恩。

    慕容云泽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恭谨。他深深一揖,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与一丝孺慕:“谢皇贵妃娘娘关怀。只是…儿臣在北三所住惯了,清静自在。且父皇龙体尚未痊愈,儿臣愿在北三所日日焚香祷告,为父皇祈福,祈求父皇早日康复。搬离之事…儿臣不敢奢求。”一番话,将孝心摆在首位,姿态低到尘埃,毫无争权夺利之嫌,将皇贵妃的试探轻轻挡了回去。

    皇帝听得心中熨帖,看慕容云泽的眼神更添了几分满意:“你有此孝心,朕心甚慰。搬离之事,容后再议。笔墨纸砚,朕让内务府给你送去。”

    “谢父皇隆恩!”慕容云泽再次叩谢,低垂的眼帘下,眸光平静无波。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过高耸的宫墙,落入相府深宅。夏玉溪得知慕容云泽在养心殿的应对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的表现,比她预想的更加成熟老练,滴水不漏,完美地利用了皇帝的怜惜之心,又避开了皇贵妃的锋芒。然而,她父亲夏丞相的反应,却让她心中警铃微作。

    一次寻常的家宴上,夏丞相品着清茶,目光悠远,仿佛不经意间提起:“这位七皇子…倒是个不简单的。”

    夏玉溪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强作镇定地放下筷子,故作天真地问:“爹爹何出此言?七皇子怎么了?”

    夏丞相的目光扫过小女儿看似懵懂的脸庞,眼神深邃,带着洞察世事的睿智:“懂得藏锋守拙,于逆境中韬光养晦,于微末处见机行事。这份心性,这份隐忍,这份…审时度势的眼光,绝非寻常少年能有。是个人物。”

    夏玉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小心翼翼地试探:“那…爹爹觉得七皇子如何?”

    夏丞相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缓缓道:“龙困浅滩,终非池中之物。只是…”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这滩太浅,龙太幼。能否挣脱束缚,一飞冲天,尚未可知。腾飞途中,是遇风化雨,还是折戟沉沙…难说啊。”

    夏玉溪的心沉了下去。父亲的话再明白不过:慕容云泽有潜力,有手段,是块璞玉。但他根基太薄,年纪太小,前途充满变数,风险极高。在局势未明之前,老谋深算的相府,绝不会轻易押上全副身家去赌一个冷宫皇子的未来。

    她将父亲的评价,一字不漏地通过密信传递给了慕容云泽。几日后,回信抵达,只有四个力透纸背的字:

    “意料之中。”

    字迹平稳,不见丝毫波澜,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夏玉溪握着信纸,指尖感受着那字迹的力度,心中却翻涌起复杂的情绪。她读懂了这四个字背后的决绝——他不需要相府立刻站队,不需要依靠任何人的怜悯或施舍。他要靠自己的力量,在这荆棘丛生的权力之路上,硬生生地挣出一条血路!

    机会,如同蛰伏的猛兽,在看似平静的春日里,悄然露出了獠牙。

    三月,春寒渐退,万物复苏。皇帝病体稍愈,或许是久困深宫烦闷,或许是想要向朝野展示自己尚有余威,他下旨亲临西山围场,举行盛大的春猎大典。所有成年皇子、年幼皇子以及重臣子弟皆在随行之列。

    而七皇子慕容云泽的名字,赫然在列!这是皇帝亲口点的名!

    消息如同惊雷,在北三所炸响!李太监等人闻风而动,一改往日刻薄嘴脸,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般蜂拥而至。他们谄媚地捧着崭新的骑装、精致的马靴、镶着银边的马鞍,点头哈腰地送到慕容云泽面前,口中“殿下”、“千岁”叫得山响,仿佛过去的欺凌虐待从未发生过。

    慕容云泽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群跳梁小丑,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嘲讽。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他早已尝遍。他沉默地收下那些光鲜的衣物,如同收下一堆毫无价值的垃圾。

    春猎前夜,万籁俱寂。慕容云泽在灯下最后一次擦拭着秦远山为他精心挑选的硬弓。弓身黝黑,入手沉重,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就在这时,一只训练有素的信鸽悄无声息地落在窗台。他解下鸽腿上的小竹筒,倒出里面卷得细细的纸条。

    展开,是夏玉溪清秀熟悉的字迹:

    “猎场多险,猛兽暗伏,务必小心。五皇子善骑射,尤好争强,性烈如火,恐生事端。箭矢无眼,望兄珍重。”

    慕容云泽的眼神骤然一凛!五皇子慕容云睿的跋扈骄纵他早有耳闻,加上夏玉妗如今就在其身边为伴读,玉溪的消息必定可靠!她这是在提醒他,猎场之上,五皇子极可能借机生事,甚至…下黑手!

    他将纸条凑近烛火,火苗瞬间吞噬了纸片,只留下一缕青烟。他转向阴影中如同磐石般静立的秦远山,声音低沉而清晰:“老师,明日猎场,凶险莫测。请务必寸步不离,护我周全。”

    秦远山抱拳,声音沉稳如铁:“殿下放心。老朽在,殿下在。老朽亡,殿下亦当无恙!”

    次日,西山围场。旌旗猎猎,号角长鸣。阳光洒在广阔的草场上,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与紧张。皇帝高坐于观猎台上,虽面色依旧苍白,但身着戎装,倒也显出几分帝王威仪。皇子们身着华贵骑装,骑着高头大马,在各自侍卫的簇拥下,列队待发,意气风发。

    慕容云泽一身半旧的靛蓝色骑装,混迹其中,显得格格不入。那料子虽新,却明显是临时赶制,针脚粗糙,颜色也远不如其他皇子身上那用金线银线绣着繁复纹饰的锦袍鲜亮。他胯下的马匹,也是临时从御马监调来的,毛色混杂,远不如其他皇子座下那些神骏的汗血宝马或大宛名驹。这寒酸的模样,引来不少侧目与毫不掩饰的窃笑。

    五皇子慕容云睿一身火红骑装,如同燃烧的烈焰,策马从慕容云泽身边疾驰而过,故意扬起马鞭,带起一片尘土,劈头盖脸地洒向慕容云泽。

    “哟!这不是咱们的七弟吗?”慕容云睿勒住马缰,居高临下地睨着慕容云泽,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啧啧,这身行头,这匹驽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马厩里偷跑出来的马童呢!哈哈哈!”

    周围的随从和邻近的几位宗室子弟闻言,爆发出阵阵哄笑,目光如同针尖般刺在慕容云泽身上。

    慕容云泽抬手,用衣袖轻轻拂去脸上的尘土,动作从容不迫。他抬起头,迎向慕容云睿挑衅的目光,脸上没有丝毫怒意,反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他微微躬身,声音平静无波:“五哥说笑了。父皇恩典,能参与春猎已是荣幸,不敢奢求其他。”

    他这副逆来顺受、毫无火气的模样,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让慕容云睿顿觉索然无味。他冷哼一声,仿佛驱赶苍蝇般挥了挥手:“无趣!”随即猛地一夹马腹,火红的坐骑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留下一串嚣张的马蹄声。

    夏玉妗作为五皇子伴读,也身着利落的骑装,跟在随从队伍中。她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注意到慕容云泽身后,那个沉默得如同影子般的老侍卫——秦远山。他身形并不高大,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新网址:m.rulianshi.net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页 存书签